这几日,舞流笙食不下咽,寝不安席的,日日在榻上辗转难眠。
心情不禁变得郁闷起来,至于如此的原因,自是担心远在边关已心力交瘁的母亲和她年幼的妹妹,自从那日母亲托梦而来,向她诉说无尽的苦楚。
尤其是在梦境中看到母亲衣不蔽体,蓬头垢面,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想母亲一生是个多么要强,多么要面子的人,如今流放这苦寒的边关地带,竟是受尽苦楚。
想母亲平时极注重穿衣打扮,说是不能失了风范,不能给爹丢人。
母亲平时三千青丝高高挽起,梳成一个妇人发鬓,斜插一支流云步摇,两边各戴着一支玫瑰花图案的簪子,簪子下还有珠子串成的吊坠。
两只白玉玛瑙手镯戴在白皙的皓腕上,纤细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且做工精致的翡翠戒指,珍珠耳坠在她的走动下摇晃起来,头上的步摇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
唇瓣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一对柳叶眉轻挑,一双丹凤眼看着镜中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自己,不由得一笑。
身上着一件被芍药花装点着的红色纱裙,裙边被蕾丝包裹着,勾勒出一圈圈年轮,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拖过,外罩一件乳白色披风,步态轻盈,羸弱的纤腰被蓝色金边腰带束缚,更显得不盈一握,楚楚动人。
想到母亲平时的装扮,再与梦中衣着一对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梦中的母亲衣着褴褛,发鬓凌乱,在裸露的肌肤中,赫然布满了一道又一道长又狰狞的疤痕,身上遍体鳞伤,没有一块好的肌肤,这都是长期被毒打,被鞭挞留下的痕迹。
旧伤新伤结于一体,结痂的十分丑陋,就算褪去了疤痕,肌肤表层也残留着白色印记,怕是这一辈子都去不掉了。
新伤更加可怖,狰狞的伤疤在身体上长长地滑过,上面残留着血迹,皮肉被翻开,深可见骨。
舞流笙一想到母亲在梦中低三下四地求她,一定要找机会救她和妹妹出去,再加上母亲身上遍布的狰狞疤痕。
她一下子明白了,明白了母亲为何在提起时眼神惊恐,身子不断地颤抖,明白了为何母亲坚决地要她救她们逃出那个蛮荒之地,逃出那个吃人不见骨头的地方。
舞流笙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却还是强忍着泪水,她这几天睡不好,吃不好,眼皮还一直跳,以前在家时,总是听府里的老人们说,眼皮一直跳就代表会有灾祸发生。
舞流笙越来越担忧母亲和妹妹在宁古塔的安危,想到她们睡觉时可能没有被子,就连毯子和衣服都没有得盖;想到她们用膳时,全是冷了的馒头,不知道她们用不用得惯,定是用不惯的吧?
是了。
母亲是大家闺秀,从小养在闺阁里,是父母地掌上明珠,从小便养尊处优,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看在眼里怕丢了。一日三餐用的都是上好的膳食,都是厨房内顶级的厨师做的,外观精致,光是看着便足以让人食欲大增,垂涎三尺。味道鲜美,回味无穷,令人吃了便忍不住想再吃。
如此想来便是吃不惯的。
而妹妹自出生以来就被呵护着,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生活,集万千宠爱长大,又怎么吃的惯呢?
呵,舞流笙在心中苦笑一声,自己没有能力能够保护她们,让她们受尽苦楚,原本我也该流放边关的,可阴差阳错之下,我却留在这享福,而娘和我那年幼的妹妹兰儿,却……
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如汹涌潮水一般狠狠喷涌而出。
“嘎吱”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了,舞流笙连忙擦干眼泪,见来人是好几日未见的秦傲天。
她从地上起来,走到他面前,清澈如水的眸子看着他,秦傲天望着她微红的眼眶,知晓她刚才定是想念亲人,忍不住哭了。
望着她的眼睛,望着她倾国的容颜,秦傲天眼眸变得深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