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几天没见,母亲漆黑的墨发中顿时白发丛生,脸上的褶子密密麻麻,一双原本是享福的手已面目全非,都是红点,还有冻疮。四十不到的她,如今这幅模样看来,就如年过花甲的老妪一般。
舞流笙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来人,泪水涌出眼眶,这…这怎么可能是她的母亲,不,绝不可能。
舞母望着眼前的女儿,心中直叹她不争气,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还想着害他们舞家沦落到如此田地的罪魁祸首。
又叹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终日为情爱所困的女儿。深深凹进去眼窝的一双眼睛中,还是流下了泪,虽觉女儿不争气,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啊。
在流放途中,她日思夜想,如今终于见到了女儿,为人父母,又有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好呢?
热泪从眼眶中涌出来……
两人相望无言,过了半晌,还是舞流笙主动开的口,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娘,您…您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边关路途遥远,黄沙满天,且宁古塔苦寒,一停下来就有人拿鞭子抽你,吃的食物生又硬,咬不下口,休息的时间又短,你说能好吗?我才以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舞母又是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舞母突然面目狰狞起来,大声喊道:“笙儿,我和你妹妹在边关受尽了苦,日日遭受非人的折磨,被鞭打,如**一般被放养,那些军官们还对我们百般凌辱!”
想起痛苦的经历,又想到也许这一辈子都得这么过来,舞母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眼中滑过惊恐,声音中带着颤抖。
“笙儿,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救救我们,不然…不然,母亲和你妹妹真的会死的!会死得很惨……你记住了,有机会一定要救救我们,流放边关可不是一般的苦啊!”
舞流笙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已经化作一团青烟散去了,离开了她的梦境。
舞流笙醒来时,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一把冷汗。心好痛,她真没用,父亲死不瞑目,母亲和妹妹在边关受尽折磨,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啊!都是因为她一心思慕着的心上人!
穿衣下床,洗漱过后,她便站在窗前发呆,细细回忆着父母给她托梦时说的话。
便有了开头这一幕。
她仔细地想过了,她的确不该沉沦在秦傲天的温柔之下,谁知那温柔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怎么狠毒的心呢?
自己没能做到父亲生前对她的嘱托,父亲生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要她忘了傲天,隐姓埋名,好好生活下去。
可她做不到,她忘不了,更狠不下心去忘记他,与他人重新开始。
况且她现在是待罪之身,本应流放边关受尽苦楚,却留在京城,若她偷偷逃出去,被有心人发现了,到时定会给他带来一场无妄之灾吧。
不,她不能这么自私!
父亲,母亲,对不起,女儿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想起无法瞑目的爹与流放边关遭受折磨的娘,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答”一声掉落在地上,同时,外面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山雨欲来风满楼,天公不作美,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悄然下了起来。
泪眼婆娑的舞流笙抬起头来,望着天边正下得欢的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节奏。
舞流笙看着枝头的小花,被这场大雨打得七零八落,天不知何时被一层黑布笼罩了起来。
雨却还是滴滴答答地下着,肆意摧残着枝头的花朵,她看着地上的落花,忽的想起一句诗“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她的心口痛了起来,捂着胸口,眉头紧蹙,那样子像极了美人西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只觉,自己和那树下的落花一样,不,应该说像极了。都是随风飘零,无依无靠,骨子里却透着一丝高傲,“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清代诗人龚自珍的诗句顿时浮现在脑海中。
虽被大雨摧残,虽被命运摆布,虽被枷锁控制,前行的道路上困难重重,但只要历尽艰辛困苦之后,便会见到风雨过后的彩虹,亦是希望。
她只觉忽的懂了,笑着却又坚定地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就算生如微草,卑贱如泥,我亦会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