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州世子――牧云德年已弱冠,生得剑眉星目。冷峻的面容棱角分明,微微摇曳的烛火柔和了那刀削般的五官,尤其是那双闪烁着星光的黑眸中总含着笑似的。
在外,他是风光无限的邺王之子,宛州商会首脑,年纪轻轻便已登上这个许多人挤破了脑袋,双手沾满了献血的至高无上的位置,可见不简单;在内,他却反差极大,母亲穆如屏不受父王待见,就因为他是穆如屏的儿子!父王厌恶穆如屏,也厌烦他,所以自十四岁起便被送往硅璃岛。他的童年毫无快乐可言,他拼了命地想要做到最好,他只想要父王的一句夸赞,仅仅一个“好”字,仍是难于上青天。
形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这最能形容牧云德,故宛州女子无一不倾慕这高高在上的牧云德,他无意间的一个眼神,就让众多贵女羞涩不已地红了俏脸。
他心狠手辣,他欲登上王位,那是九州所有血性男儿的痴梦――坐拥万里河山,独赏壮丽风景。牧云德知道,父王永远也不可能接纳母亲,因为穆如屏永远不会是家人,她只能是穆如世家派人监视他们的人。
牧云德要娶妻了……其中具体缘由如何,运筹帷幄是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而牧云合戈的孤注一掷――他到底是个商人,花些金铢还舍得,这赔上性命的事他可舍不得。
也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牧云德渴望得到关爱,父亲母亲都不喜他,当年的他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罢了,他又知道什么?
父王明面上与他和和气气,疼爱二字,讽刺,莫大的讽刺!就因为牧云德是穆如屏的儿子,父王总是告诉他,强者无需别人的夸赞。可牧云德忍不住了,他隐忍了那么多年,他被迫积压在心底的所有在那一刹那像洪水决堤汹涌地袭来,父王厌烦他。
只有牧云德自己知道,多少个日夜他在恍惚中度过,倍受煎熬苦楚。黑暗中他渴望得到一丝温暖,卸下伪装后的宛州商会首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有时候,面具戴久了,面具就成了这戴面具人的第二张脸。
娶妻说得好听,不过是父王换了个方法派人来日夜监视他罢了,他们之间的父子情谊,剩下的只有利用与价值。商场之上波诡云谲,暗流涌动。
娶妻也不过是换了个人来监视他罢了,一个他的枕边人,可笑牧云德一边要防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边还要时刻提防着与他同床共枕的枕边人。而牧云德内心有再多的不忿,不甘,也只能化为一摊苦水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那天满目都是耀眼的大红,而无端地让牧云德见了心烦。既然父王要他娶妻,呵……那他娶便是,到底不过是多了个人来监视他罢了。
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熬过来的。繁琐的礼节,无尽的喜筵,月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夜空。当终于送走所有宾客,牧云德强迫自己维持了一天的笑僵硬在嘴角。看着院子中冷清的梧桐,他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牧云德踏入喜房,挥手命所有婢女退下。她们动作极快,风驰电掣之间偌大的喜房只可空空地望见两个相对的人影,门外张贴的两个刺目的喜字又不知是在嘲讽着谁。
他瞥去一眼,扫过那端庄规矩的坐姿,不愧是受过熏陶的世家千金。牧云德勉强压下心底升起的烦躁,迈开步子随意地掀起那方喜帕。
这姜家的女儿――姜若夕生得算不得倾国倾城。杏眼琼鼻,标准的瓜子脸,微抿的唇,倒也能称上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可惜啊,偏偏嫁给了他。
父王挑选了这些时日,才选定这个女人为他的世子妃,姜若夕绝对不是眼前的那么人畜无害。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而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她既然是父王派人监视他的人,那便不会看上去那么简单,而他只要配合着演好这一场戏便可。牧云德思忖良久,想到这才将紧绷的心绪稍稍松了半分,这夜还很长。
成亲之前,牧云德早已私下调查清楚,这姜若夕性情温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平常闺秀并无不同。
牧云德实在想不通,为何父王不偏不倚恰好选中了姜若夕为世子妃。他怔在原地许久,冷落了新娘,温度悄然掉到了冰点。
“世子?”姜若夕试探着问了一句,那清浅的声音落在了牧云德心湖上,牵起了斩不断的羁绊。
他回过神来,见姜若夕已经来到自个跟前,正伸出手欲倒茶。牧云德警惕地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猿臂一伸,将她拉回来。
“你想干什么?”他不冷不热的语气恰如其分。
“对你好。”姜若夕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她紧紧盯着牧云德的眼睛。
牧云德神色一凛,这句话曾几何时他也听过,太过熟悉,只是说那话的人坟头都已长满了草。他稍稍温和了下神色,盯着眼前娇小的人儿,他忽然发现她也挺有趣儿。
他放开了她的手,转身想离开,忽然想起可不能让人抓了把柄。这戏,要做足,不过不是做给旁人看,而是做给他亲爱的父王看。
牧云德换上了温柔的笑,他轻柔地抱起姜若夕往床榻走去……
他将她轻轻放下,对准那抹朱唇吻了下去,温热的气息让姜若夕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牧云德倏然察觉到了她眼角的那抹晶莹,他的眸光顷刻冷了下去。
“别……”姜若夕心颤,她扯出的语句声线嘶哑,颇带了些歇斯底里的劲儿。
牧云德离开她,站起身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襟。她竟不愿,他越发琢磨不透,这姜若夕果然不简单。
不喜欢他的人,他碰都不想碰。他不屑于去得到一个女人的心,但他善于逢场作戏。
牧云德觉得这样不妥,又不想让别人发现端倪,明日起来如何向父王以及众人…解释?
他本想合衣而眠,不料身后的女子突然伸出手环住了他精瘦的腰……
落在的烛光不住地摇曳,倒映出床榻上一对纠缠不清的男女身影。
牧云德想,也许这个女人是这天下的关键,不,是助他得到天下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