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偶像

第二天上午，梅小含迫不及待地来到艺术学院美术系，敲开门，见朱敬平坐在沙发上，翻阅画册。

梅小含：“请问，孔老师在吗？”

朱敬平站起身：“你找孔亚杰？”

梅小含：“他不在这儿吗？”

朱敬平：“我是朱敬平。孔亚杰是我朋友，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梅小含：“朱老师？我是梅小含。我给您打过电话，潘秉璋是我姑父……”

朱敬平热情地：“哦，你好，你好。请坐！请坐！”为坐到沙发上的梅小含倒了杯茶。

朱敬平坐在沙发上：“你见过了孔亚杰？”

梅小含：“在画展上，话还没说完，他就走了……”

朱敬平：“关于你参加画展的事，我很抱歉。”

梅小含：“是我有些自不量力，让您为难了。”

朱敬平：“你现在在北京做什么？”

梅小含：“给人画画素描，到图书馆看看书。我还想找份不太紧张的工作。如果钱攒够了就去进修……”

朱敬平：“家里还有什么人？他们都好吧？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闯荡不容易呀！不过也好，搞艺术嘛，就应该有一种闯的精神，吃苦耐劳的精神！不说嘛，苦难是艺术家最好的老师啊。”

梅小含：“我家里还有母亲，和一个弟弟。弟弟在读中学……”

朱敬平：“看来你家的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你也不用花钱进修。到我们美术系当旁听生吧。”

梅小含：“那可太好了！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我还需要办什么手续吗？用不用考试？”

朱敬平：“啥都不用，我说了就算。你每天来有课就上，谁问你，你就说我让的。回头我和几个老师打声招呼就行了。你姑父，好人啊！”

梅小含站起身：“那我不打扰您了。朱老师，真的谢谢您！”

朱敬平：“别客气！别客气！”见梅小含要走，“请等一下。”

朱敬平从桌上取过自己的画册：“这是我出的画册。晚上，我请你吃饭，尽地主之谊。”

梅小含接过画册，向朱敬平微微鞠了一躬：“谢谢朱老师！吃饭就不用了。”朱敬平：“必须吃。我和你姑父是好朋友······晚上你听我电话。”

梅小含：“我电话换号了······”

朱敬平：“快告诉我。”

梅小含就说了自己新手机号，朱敬平顺手记在台历上。

　中午，梅小含在艺术学院附近小吃部吃碗面条，下午就来听课。同学们陆陆续续进了教室。最后进来的是梅小含，她的清丽脱俗立即吸引了几位男生目光。

梅小含躲在最后面一个角落里。

孔亚杰进来，他也没有发现梅小含，走到讲台上，把法国画家雷诺阿和劳特雷克的临摹祼体绘画，摆放到讲台两侧的支架上。

孔亚杰对讲台下坐着的学生：“同学们，今天我们进一步讨论印象派的人体艺术。大家都知道，印象派绘画的特征是注重光的作用，富有空气感。而法国的雷诺阿和劳特雷克，他们的作品更是通过女性的身体，向我们讲述了他们对生命的渴望……”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走下讲台，来到梅小含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梅小含站起身轻声地：“梅小含。”

孔亚杰：“坐下吧。”

孔亚杰又走回讲台，指着一幅画：“大家看这幅画，这是雷诺阿的《金发浴女》，雷诺阿是一位女性崇拜者，他所绘画的女性祼体，具有最鲜嫩的肌肤，犹如成熟的蜜桃向观赏者散发热烈的召唤。”又指着另一幅：“这幅是劳特雷克的《窗前祼女》，他画的是个妓女。这幅画是在真实中消灭了情欲，她是生活的，是劳动者，是属于土地的。下面我着重谈一下这两幅画的表现手法和思想内涵……”

梅小含全神贯注的听着，如饥似渴地消化着孔亚杰的每句话······

下课后，孔亚杰回到教员室，见到朱敬平，笑一下：“梅小含来听课，是你安排的？”

朱敬平：“是我安排的。我觉得应该帮她。你知道我和老潘关系真不错，当初他画展在北京没办成，我总觉得对不住他！晚上我请梅小含吃饭，表示歉意，你座陪。”

桌上的电话响了，朱敬平接电话：“好！我马上过去！好。”挂断电话，对孔亚杰：“刘院长叫我去一趟。就这么定了，你通知梅小含吧。这是她的电话。”

朱敬平撕下一页台历递给孔亚杰。

梅小含没想到孔亚杰会给她打电话，孔亚杰在电话里告诉了她吃饭的时间，地点。不知怎么的，她很激动，也有点紧张。自己真的要和偶像同桌吃饭了吗？

晚上，饭店门口，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在卖玫瑰花。她专找成对的男女卖。一对情侣模样的青年男女挽胳膊走来，小女孩急忙迎上去：“哥，姐。买朵花吧。”

把一朵玫瑰花递到二人面前，男青年接过闻了闻，把玫瑰花扔在地上，转对女青年笑嘻嘻地：“我逗她玩呢！我要送就送你九百九十九朵！”说完，两个人挽着走进了饭店大门。小女孩委屈得眼中含泪，只好又捡起地上的那朵玫瑰花……

这时刚好孔亚杰乘出租车来到，见状，上前：“你这些玫瑰花我都要了，多少钱？”

小女孩一下子怔住了，看着孔亚杰，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来到旁边的梅小含也怔住了，定定地看着孔亚杰。

小女孩：“你给二百块钱吧。”

孔亚杰掏出二百元钱递给小女孩，接过小女孩的所有玫瑰花。

小女孩朝孔亚杰躹了一躬：“谢谢！”转身欲走，却被孔亚杰叫住：“请等一下。”

小女孩转过身：“我……没多要钱啊！你后悔了吗？”

孔亚杰蹲下身，一脸慈爱的笑容：“孩子，你说这花漂不漂亮？”

小女孩点了点头。

孔亚杰：“你喜欢不喜欢？”

小女孩又点点头。

孔亚杰：“我把这些花送给你了。你回去可以插满你的小房间。今晚上你会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大蝴蝶，飞翔在香气四溢的玫瑰园里。一直飞到天上，成为最美丽的天使！”

小女孩接过玫瑰花，目光充满惊奇：“谢谢叔叔！”

小女孩露出天使般的笑容，转身拿着玫瑰欢快的跑走了……

孔亚杰直到小女孩消失，才转身对呆呆看着他的梅小含：“我女儿和她一般大……”

梅小含好像如梦初醒，点了点头。

二人走进了饭店大门，来到包间，见沙发上坐着朱敬平，正在喝茶。

朱敬平站起身：“怎么这么长时间，我肚子都提意见了。”

梅小含：“朱老师，你请上坐！”

朱敬平坐到主宾席：“好！我坐就我坐。”

孔亚杰和梅小含也落座。

孔亚杰对侍应生：“给我菜谱。”

朱敬平：“我点完菜了。小含是重庆人，当然吃川菜。”转对梅小含，“你喝点红酒怎么样？”

梅小含：“我不会喝酒。”

孔亚杰：“那就喝饮料。你自己要。”

梅小含：“一杯橙汁吧。”

侍应生离去。

朱敬平对孔亚杰：“你猜刘院长叫我去干什么？”

孔亚杰：“有话快说，少卖关子。”

朱敬平：“院长从他法国的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明年秋天法国要在巴黎举办国际当代绘画大师作品展，每人只限一幅，每个国家只限十幅。这堪称当代绘画巅峰级画展。参展作品将永久在巴黎卢浮宫博物馆收藏，将与毕加索、凡高等前辈大师的作品在一起沉睡！估计很快国家美协将收到邀请函。

“据院长说，美协有关领导已经得到消息，并表示对这次巴黎画展，国内将组成由最权威专家参加的评审团，严格筛选评审。因为这十幅作品是代表国家，体现的是一个国家的绘画水平。当然，如果在国际上得到赞誉也是为国家争了光！哥们儿，你一直以来，甚至说毕生的最大愿望，是画出一幅自己满意的画！我希望，也是院长等上下同仁的希望，你能够画出一幅杰作，争取参加这次巴黎画展……”

孔亚杰微微一笑：“那样学院会提高知名度，院长会有面子，你这个系主任也会说，有个好哥们儿！不错！不错！”

朱敬平：“小含，你听听，好像没他自己什么事！”

梅小含害羞地笑了笑，看了孔亚杰一眼。

这时酒菜，饮料已经端了上来。

孔亚杰给朱敬平倒杯酒：“先喝酒吧。我们首先得对自己肚子有个交代。”自己也倒了一杯。

朱敬平端起酒杯：“来，小含。从你姑父那儿论，你算是晚辈。你放心，既然你想在绘画方面有所发展，我和孔老师都会不遗余力帮助你。”

梅小含：“谢谢朱老师！”

孔亚杰对梅小含：“我劝你还是换个环境，总在灯光下作画，会影响到你对光的感知和把握。”

梅小含点点头：“谢谢孔老师提醒。”

朱敬平对孔亚杰：“我了解了小含的家庭情况。她目前是限于经济条件，不过没关系，条件可以逐步改善。”

梅小含对孔亚杰：“朱老师说，苦难是艺术家最好的老师！”

孔亚杰喝一大口酒：“这话不完全对，有多少天才的艺术家因苦难而夭亡。只有那些半饥不饱的艺术家战胜了苦难而成为天才！比如凡高，比如贝多芬。还有莫扎特，假如莫扎特生活条件好一些，也不会死的那么早。再比如孔亚杰，他饿着肚子就没心思作画，如果喝点酒，感觉会好一些。苦难是上帝对人类的惩罚，为什么？因为人类太贪婪。”

朱敬平对孔亚杰：“亚杰，还是说点实际的吧，你对巴黎画展有什么想法？”

孔亚杰又喝了口酒：“听真话，听假话？”

朱敬平：“哇！今天真是奇哉怪也！你也说过假话吗？”

孔亚杰微微一笑：“是人都说过假话！包括圣贤！说真话，我就四个字‘顺其自然’。如果一个人，特别是当代人，在这物欲横流的泥坑里打滚儿，要完全抛却功利思想，那是不现实的。但既然搞了艺术，就得超脱一些。反正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理解艺术，在我看来，艺术就是人类灵魂的升华。”

梅小含目光灼灼地盯着孔亚杰。听到这里，不由端起饮料：“孔老师，我……以饮料当酒，敬您……和朱老师一杯。”

她说完，一口把饮料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