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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鱼死网未破

南风西洲梦

“殿下,时辰不早,您该上路了。”老内侍尖细而又焦躁的嗓音回荡在金墉城虽也华丽却处处透着阴寒之气的内殿里,无端的让人听了心烦。

本跪坐在梳妆台前紧锁眉头闭目养神的中年妇人,猛然睁开眼睛,从遥远的思绪中抽离,睥了一眼端立在自己身左侧却突然惊扰到她的内侍。

老内侍连忙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手里端着的托盘微晃,差点将酒杯内金屑闪动的液体洒出。

稳了心神,老内侍复又抬起头,紧了紧嗓子,用略显混浊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妇人说道:“殿…不,如今应唤您阮氏了。时候不早,我们与您方便,您也不要让我们为难。”

被唤做阮氏的妇人,缓缓将目光移到了自己面前那面不复清明的铜镜上。

铜镜中映出了一个妇人的轮廓,头发随意一把低束耳后,虽青丝犹在,但隐约能看出岁月的沧桑,虽风华渐逝,但久居上位者的风韵不减。

妇人望着镜中的自己,耳畔回响起前几日那一纸宣读的诏书。

“皇后阮氏怀执怨怼,数违教令,妒而少子,天性凶狡,残暴未足,继以淫黩,中冓丑声,貌丑短黑,牝鸡司晨,扰乱朝纲,难奉宗庙,为天下之母,且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故今遣大司徒涉、及赵王伦持节,夺其皇后玺绶,贬为庶人,押至金墉城,择日赐死,以正朝纲……”

“司马伦觉得他那一纸假诏就能至本后于死地吗?我阮氏幕僚门客满天下,不知凡几,个个都非贪生怕死之辈,岂可束手投降,即便一死也终要拼个网破。这天下,他未必能坐的稳,他,就不怕……”

妇人声音略带嘶哑,却并不难听,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和不屑。

老内侍随即打断回道:“殿下,老奴侍奉您多年,再唤您一声‘殿下’,也算不得过。就不瞒您了,您听完好安了心,早早上路吧。”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前日,刑部已奉旨监斩阮氏满门,诛夷三族,除了您家弟阮瑜一脉三人用了开国时先帝御赐的三块免罪金牌,被发配边疆,永不得回朝外,其余老幼妇孺皆不免。”

“还有,大司空张大人不久前病死狱中,而裴相大人估摸这个时辰也先您去了……”老内侍娓娓说着,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迟疑和微颤。

还未说完,阮氏猛转过身,一把抓住了老内侍的胳膊。如果说阿爹舍了她,保阮瑜已早在她意料之中,那裴三的死却尤为让她震惊。

刚才还能维持着昔日骄傲的妇人,此时已全无往日的风度,泛白的手指,颤抖不已,一把抓上了老内侍胳膊,“你说什么?”

“老,老奴说,您该早早上路……”老内侍抽了抽胳膊未抽动,便略有无奈的说道:“阮大人死前,攀咬裴氏一族,告裴氏一族与您及阮家往来密切,关系非同寻常。”

“又将当日您写于裴相的谋反书信递交了上去,这才免了诛九族之罪。但裴氏一族坚称,谋反一事乃裴相一人所为,已将其移除祖籍,世代不更。”

呆愣了许久,妇人才猛地松开了内侍的衣袖,复而轻叹了一句,“终是我害了他啊。”

她抚了抚自己裹素而略有褶皱的衣衫,摆正了裙摆,像刚才一样优雅的跪坐在镜前。

身子微微后倾,向左靠拢,轻轻的执起了内侍托盘上的杯子,“裴氏一族除了裴相大人,可还有其他人裴氏重要人物受到牵连?”

“并无。”内侍答道。

“果然,哧,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族,一贯都擅长耍这招‘弃車保帅’的把戏,也不知道裴三有没有想到有天他自己也成了裴氏的‘弃子’。”

阮盈自己小声嘟囔叹道,似是碰到了什么懊恼事,“可惜不能当面嘲笑他一番,也好报了他上次笑我的妇人之仁的仇……”但仿佛又是想通了什么,她脸上竟然浮现了一丝挪揄而恍惚的笑。

忽而回神儿,眼光移到了手中的酒杯。看着那里面盛着隐约返着金光的美酒,妇人复问道:“董内侍,陛下知道今日我将被赐死吗?”

老内侍小心地瞄了一眼面前的妇人,低哑着嗓子谨慎地说道“您何出此言,这圣谕乃陛下亲自誊写的,陛下自当知情。”

“是了,陛下亲自誊写的,呵,他这辈子也不知誊写了多少圣谕,但又究竟自己认真看过几封。”妇人嘴角撇了一下,眉头紧锁,左手轻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有机会,还烦请董内侍转告陛下,我听说不久前宣华已奉旨嫁与孙秀之子,”妇人紧紧蜷握着泛白的右手。

她的华儿啊,那么骄傲,那么楚楚莹莹的小人儿,从小就被她捧在手心里的乖乖,还未及笄竟被逼着嫁给了孙秀老匹夫那个形貌短陋,状若仆隶的丑儿子。

而按那老匹夫的原话说的“今时不同往日,宣华公主如今能入孙府也是她的福分,我孙家也就只不过捞到个彰显门楣的好处而已”。

敛了敛心中的怒气,稍显平静,妇人难掩悲凉地说道“华儿毕竟是我与陛下的亲女,如今我已如此,还望他看在往日情分上,能多加照拂。”

“殿下您放心,老奴定会转述给陛下。还盼您早日上路,错了吉时,老奴也担待不起……”边说,老内侍边端着托盘又向前挪了一步。

“呼,死还分什么吉时不吉时?”这下轮到妇人感到不耐烦了,嘲弄道:“莫非,赵王他安排了吉时,还盼着我能投个好胎不成?”

“呵呵,你也转告他司马伦,所谓成王败寇,斩草除根,论狠毒,我阮南风终不及他司马氏。常言道‘拴狗当拴颈’,我反倒拴其尾,只恨当年不听劝,未先杀了他俩老狗,如今反被他们咬了一口,也是我活该如此。”

话说完,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佛龛,微微回神闭眼,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生养之恩,祖荫之情今生算是还尽了,若有来生,我阮南风定要为自己而活,定要活他个潇潇洒洒,活他个天翻地覆,那些欠了我的都要统统讨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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