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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神(八十九)

囚神

        待醒来时,小七才惊觉一行人齐刷刷的排成一排,更惊悚的是,哪吒竟托着腮帮子蹲在面前,吓得她一拳头就砸过去,恰好被哪吒的混天绫一并捆绑了。

  “小毛孩,放开我!”挣扎不开的小七用腿一踹 ,一行人忙躲开了。她这才看见周遭景象,竟是身处金光洞中。

  “阿姊,你可算醒了”解开混天绫后,哪吒又凑到她身边去:“你可真能睡啊”

  “闭嘴”一把推开面前的哪吒,小七当即翻了个身,扯过安玠的衣襟便问:“真人把锦明神君救回来了吗?”

  “还没有”安玠摇了摇头,只得回头向瑶姬求助。

  瑶姬摇头苦笑,忙牵着小七往树下坐,才说道:“真人说了,光靠这缕青丝,还不足以为神君筑肉身”

  她迟疑不决,还是补充道:“现还需要喜嫁娘,送葬者的泪,以及最肮脏的泥,和不曾杀人的屠刀”

  “送葬者的泪和最肮脏的泥,这些我能理解”她握拳敲了敲额头,忽然抬头指着天开始骂:“喜嫁娘的泪和不曾杀人的屠刀,倒是几个意思啊?你个糟老头子,上哪见过大喜日子掉泪的新娘子,上哪见过不曾杀人的屠刀?不杀人的刀那还能叫屠刀吗?你给我出来,我今日非得跟你好好理论一番”

  “诶言念言念,你冷静一下”几人又是合力把她拽回来后,这才由着瑶姬出面解释。

  瑶姬说:“现如今,我们也没多少时间了。为今之计便是快点集齐这四样东西。而且还需要言念你,自己去集齐”

  “我自己去集齐?”听着这话时,小七只觉火冒三丈,更是二话不说直接踹了桃树一脚,转过身摆了摆手:“我不伺候了,你们要救自己救去”

  “诶,阿姊”哪吒忙跟了上去,岂料前方的小七竟突然停了下来,惹得哪吒往前一撞,疼得直叫唤。

  “凭什么!”回过神的小七又绕了回来,质问道:“凭什么只让我一个人去集齐?”

  “因为你有能力啊”安玠嬉皮笑脸的凑上去,作势给她锤了捶背,赔笑说:“你可是魔王小七啊,有什么能难得住你?”

  “这话在理”顺着台阶下的小七只好拍了拍胸脯,指着天说:“糟老头,你给我等着”

  一行人还未回过神,眼前竟已不见小七身影。

  尘荻仙子还是不免担心,一旁的瑶姬见状,正想唤上昀昊跟上时,太乙真人却霍地出现眼前。

  他老人家面目慈祥,着一身象牙白道袍,手中握着锁灵囊,只抚着胡须笑道:“随她去”

  尘荻仙子还是上前恭敬询问:“真人,尘荻不明”

  “不明就对了”太乙真人把锁灵囊往莲池一丢,笑道:“随她去,入尘世,归人间。品五味,悟七情。那个言念仙子,很快就能回来了”

  这头却见小七腾云驾雾直落凡间,恰好落在一处小茅屋前。

  她探头看了一眼,见门上贴了个“囍”字,更见着红布缠绕,一副喜庆模样。

  小七掐指一算,便算出这家人恰有女儿要出嫁,而屋内便有个正在梳妆的喜嫁娘。

  小七暗自心喜,忙几步上前敲了敲门,便听得里头有女子应了声来了,面前的门应声而开。

  “不知阿姊是何人?”开门的小女子也不过是二八年华,生得不算貌美。虽是着粗布麻衣,倒可见有几分清秀姿色,观面相便知是良善之人。

  “只是个过路人,闻得姑子今日有大喜,特来道贺一声”小七本就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这会儿说话也动听,当即惹得那小女子脸颊飘红云。

  “谢过阿姊,还请里头坐”小女子迎着她入了屋内。也是进去后才发现,屋中甚是简洁,唯有红的布和嫁衣格外显然。

  虽是这番装置太过寒酸,嫁衣倒是精致,只是布料差了些。

  小七左右看了一眼,忽见案上摆着两具灵牌,细看便可见两缕鬼魂相拥缩在角落,看着她直发抖。

  她低头一想,便知晓这想必是小女子故去的爹娘。

  “姑子,你家中只剩下你了吗?”接过小女子递来的水,小七又看了鬼魂一眼,示意他们宽心。

  “是啊,爹娘几年前遭遇饥荒,相继去世,家中唯有我一人”说着,那小女子又在灵牌前拜了拜,回头说:“现在好了,我就要出嫁了,他们也好放心”

  “你都不难过吗?有没有想哭的感觉?”小七忙追问:“以后可指不定能回来”

  “阿姊且宽心,阿牛答应过我,会让我时不时回来一趟的”她说着又笑道:“阿牛很好,我嫁过去倒也称心,又有什么好哭的?”

  “话虽如此,可你已嫁做人妇,要时时回来谈何容易?”小七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鬼魂,才知这二人皆是饿死鬼,也难怪几年过去了,竟还不能投胎去。

  她几步朝着灵牌走去,嘴中一张一合,说道:“你等二人,既是沦为饿死鬼,何不托梦姑子,也好多奉些祭品,助你们早日脱离苦海”

  两缕鬼魂只得摇摇头:“回仙子,只因纸钱不够,无法贿赂鬼神,不得通那入梦之路,这才……”

  “如此,我倒可以帮助二位”她只一转过身,朝着那小女子笑道:“不瞒姑子,我倒是有阴阳眼,也会些通灵术,可通鬼魂。方才,我便是在那处见着了你爹娘”

  她随手一指,便有指尖生光,只见灵牌忽而颤动,不多时,整个茅屋陷入一片昏暗,有两个老人家穿着寿衣自光芒中走了出来。

  她口中念决,问道:“姑子且看,这二位是何人?”

  “这?”小女子揉了揉眼睛看,忽而“扑通”一声跪下,口中喊道:“爹,娘”

  小七说:“姑子,因着他们生前乃是遭遇饥荒而死,故沦为饿死鬼。今我渡他们法力,助他们轮回。你且听我吩咐,按我所说去做便是”

  那小女子忙拜了又拜:“是,全凭仙子做主”

  “现需姑子备素食。饿死鬼不可太沾荤腥,最好是备饼食,另上三炷香,以供你爹娘。再出门,亦是备一份饼食,一份纸钱,备三炷香插于饼食上,以供过路鬼神,劳烦他们行个方便”小七朝门外看了一眼,又是掐指一算,点头说:“此地荒凉,倒也合适”

  “多谢仙子,我这就去办”那小女子慌慌忙忙的正想出门,就被小七伸手拦住。

  她回头一看,就看见小七端着碗凑了过来,笑着说道:“你还需要哭呢”

  “哭?”小女子揉了揉眼睛,实在哭不出来,只得说道:“能助爹娘往生,大喜还来不及,怎哭的出来?”

  这话险些噎住了小七,她只得笑道:“这不是,你都要嫁人了,你爹娘也高兴啊。你难道就没有觉得喜极而泣?”

  那小女子一愣,只得摇头:“没有啊?”

  “你!”被气到险些背过去的小七只好把手往她肩上一搭,劝道:“你想想,你爹娘含辛茹苦养你成人,前几年闹饥荒饿死,都还没来得及看你嫁为人妇,这可是泣鬼神的头等惨事。姑子临嫁,嫁时无阿娘梳发,无阿爹送亲。怎不是遗憾?常言道,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是啊,子欲养而亲不待”许是悲从中来,那小女子竟一低头不由抽泣。眼见着越哭越大声,眼泪竟刷刷齐下。

  小七立即拿出手中的小瓶子去接,便是接了满满一瓶,心下顿时安心不少。

  她回头看,见着那两缕鬼魂也不由大声啼哭,只觉似乎有些难受,只得别过脸劝道:“姑子快些准备吧,莫耽误了”

  “是”小女子拜了拜,忙转过身匆匆忙忙去准备。

  小七就倚在门边看,看着那两缕鬼魂,又看着门外鬼神受着纸钱和祭品,方才施法送了两缕鬼魂入轮回。

  她点头道:“如今事毕,姑子也好安心出嫁了”

  “多谢仙子”那小女子跪下磕了磕头,更是泪眼汪汪拜道:“仙子慈悲为怀,真真是活神仙”

  “活神仙?”她不由皱眉,又问她:“我是活神仙?”

  “是啊,慈悲为怀的活神仙啊”小女子双手合十朝她郑重一拜,再抬头时,恰是听着唢呐声起。

  “去吧”她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只好施法为她换上一身剪裁得体的大红嫁衣,又上前为她理了理鬓发,拍了拍她的肩道:“许你一生无恙”

  “多谢仙子”只这一句,便觉周遭金光忽现。那小女子再抬头看时,竟已不见了小七身影。

  “仙子?”她四处张望,依旧不见人影,只好屈膝一拜,重重磕头。

  那迎亲的阿牛已到门前,小女子一脸娇羞出了门,随着他往回走。

  小女子回头看,茅草屋已化作两座新坟。新坟上正是刻着她那二位故去爹娘的名字。

  她细看,就看着小七坐在枝丫上朝她笑。小女子揉了揉眼睛再看,便不见了人影。

  小七跳下枝丫,手中握着瓶子,只觉那句活神仙说入了心坎。

  她为魔已多年,虽是不曾为难凡人,不曾为恶,倒也不曾被称句活神仙。

  这番想来,倒是十分欢喜。却原来当神仙,似乎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嘛。

  她回头再看,不见那小女子身影了。但她早已预见这对新人此后将会有一番好的造化。

  她往回走,路越走越远,竟还哼起了小曲。

  那是一首不知名的小曲,记不清谁教的,但大概记得,或许与他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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