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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神(二十六)

囚神

黑龙王莫名其妙的被蜚蛭吸干了血,因此而丧了命。此事也果真如他所料,不多时便传达到了九天之上。

  烨瑾便在入了南天门时被天兵天将“客客气气”的请进了凌云殿中。

  他也不急不躁,只是吩咐了白玺将言念带回神殿,替她把把脉看看那染上了的病可否好些,才坦然的整理了衣襟,闲庭信步的走在了前方。

  天帝就在座上眯眼看那少年郎一步一步,不卑不亢自殿外走了进来。

  众神随着抬头望去,见他着一身暗紫色直襟长袍,腰束金丝龙纹带,一头乌丝用镂空雕花的玉冠固定着,断然是那高不可攀的模样。

  他于殿中央站好,也不对天帝行礼,只是对着偏座上的九阳帝君颔首示意,继而抬起头环视了众神。

  众神因着他这么一看,反倒是惊得纷纷低下头去。

  他们都明了,如今的锦明神君可不比从前,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指不定会招来祸端。

  凌云殿便是这般寂静无声,反倒是天帝朗声笑道:“神君今日看来,很是精神啊!”

  “客套话便少说些吧”他抬眸望向天帝,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上前去,竟一个转身就坐在了左手边偏座上,继续说:“天帝是要问我关于黑龙王一事?”

  “听闻,却是与神君有关”天帝侧首望向他,仍是关切的问:“可有此事?”

  “此事都与我无关!”他很是坦诚,也无需多余解释。便是坐在那处接受来自众神的审视,亦是镇定自若。反倒让人觉得清者自清,无需多言。

  天帝又笑道:“可是那黑龙王死于蜚蛭之手。本帝曾记,神君此前于不咸山修炼,那处便有着蜚蛭 ,不知……”

  “莫不是去过不咸山,就有以蜚蛭灭口的嫌疑?”他不答反问,更是沉眸望向天帝:“如此断定,岂不是太过草率?”

  “哈哈哈!神君言重了。本帝也是听闻,那黑龙王指名道姓说与你做了交易啊!哦!对了,听说尘荻仙子也在场听见了。尘荻仙子,可有此事?”天帝将矛头直接指向尘荻仙子,而尘荻仙子这才出列行礼,竟是被烨瑾制止住了。

  “妖孽胡言乱绉,又无凭无据,就能以他所言来定本神君的罪?难不成,本神君的威严竟还比不上区区妖孽了,那么敢问!”他转过身指着众神,复而望向天帝:“敢问!你们置本神君于何地!”

  这番话的分量之重,竟说得众神双膝一软,竟险些瘫软下去。

  天帝当即拍案而起:“那就请神君解释一番,当初你分明法力全无!又为何在不周山倒下之际竟忽而法力无边?锦明神君,当初本帝就有所怀疑了!你说黑龙王此事与你无关,可几百年前,帝君先行一步,只你一人封印了黑龙王,也就是无凭无证了!如今,本帝认为,你这法力忽而恢复,除却利用歪道魔法,倒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天帝这番话终于问出口了,当初也正是因为烨瑾忽而恢复的法力,才导致他对此人愈发的耿耿于怀。

  天帝不愿意相信,为何他要修炼上千上万年才能攀峰,而这个所谓的废物神君,竟能在一夜之间就拥有了无上法力。

  他正想着继续追问,方才欲下台阶,竟见着九阳帝君走了过来。

  “锦明神君的法力,乃是我亲手授予!”九阳帝君站在那处,语气坚定的说道:“我可以为此作证!”

  他这番话说了,竟是众神皆俯首跪下,自此无人敢质疑。

  九阳帝君又说:“为了保天地,我当时别无他法!”

  他回头望向烨瑾,只是默默地对着他摇了摇头,才转过身面向天帝,问道:“天帝还有什么异议吗?”

  天帝一怔,才一咬牙回道:“回帝君,不敢有异议!”

  “那便好!既是如此,便各自散了吧!锦明神君,你且随我来!”九阳帝君一步一步下了台阶,示意烨瑾跟上后,便在众神的注视下走出了凌云殿,不再理会身后的所有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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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阳殿中甚是空旷整洁,唯木制圆桌上摆放的青铜鼎式炉看着与周遭的素净格格不入些。

  烨瑾负手望去,见这熏炉外有凸起的弦纹,下头有着奇异的兽啼立着,看着倒是别致。

  他还想再看,九阳帝君倒是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一同坐下。

  “小神君啊!可知我找你来是为何事?”九阳帝君总是笑意盈盈,这会儿又给他倒了杯水,忍不住催他:“你倒是快问我”

  烨瑾也只是低头笑,端了水喝了口,说:“帝君爷爷倒是快些说啊!”

  “你啊你!”九阳帝君拍了拍他的肩,眼眸忽而一沉:“你胸口中的怪物一日不除,便一日叫我忧心”

  烨瑾闻言也是沉默了,只静静听他说。

  “我今日找你来,也正是为此事。”他转过身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身上的法力非我授予,而是出自你自身。此前你的法力被封,是浑沌借此打开。可是小神君啊!这于你而言,不是好事!”

  九阳帝君垂首叹道:“如今我也不怕说与你听,你身上已遗失了心头血珠!”

  “心头血珠?”他初初听闻这词,倒觉得陌生,忙追问:“帝君,这心头血珠是何物?”

  “心头血珠,乃是你修炼之本,亦是抑制你体内浑沌之物!若是心头血珠迟迟未能回归你体内,怕是这浑沌借你神躯,一日一日的壮大,最后彻底将你一同魔化!”九阳帝君说完这番话,许是自己也疲乏。

  他撑着圆桌站了起来,对烨瑾说道:“我思来想去,唯有将事实说与你听。我答应了四灵要好好照顾你的,可惜了,我还是没能做到”

  “帝君!”烨瑾忙扶住他,眼眸里染上一抹痛色。

  早该明了自己或许是出了什么事情,却不料是遗失了心头血珠,才导致他沦落如今这方处境。

  他颤声问:“帝君可知,我这心头血珠是如何遗失的?”

  帝君却没有回话,只是望向了窗外,半晌才说道:“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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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烨瑾昏昏沉沉的回了神殿,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却疼痛万分。

  他一路走来,待觉眼前浓雾消散了些,才发觉灵台却无比清明,以致他此刻竟是心有余悸般,只因,他似乎看见了眼前扑飞而来的浑沌。

  “不!”那一瞬,他猛的蹲了下来,可忽而记起这还在殿外,不可让人疑心了去,这才跌跌撞撞的往神殿里闯了进去。

  “咦!神君回来了啊?”蹲在院中独自玩耍的白玺见着他,当即扑到他脚边去,岂料还没来得及,竟是被他绕开了。

  白玺抬头见他,便一眼见着他发青的脸庞实是渗人,忙问道:“神君这是怎么了?”

  “离我远些!”烨瑾捂着胸口忙退开几步,又踉踉跄跄的往屋内走。只是才临迈入门口,忽而回头问:“言念呢?”

  “啊?她,她被安玠叫出去啦!”白玺这才说完,便听得“砰”的一声,竟是他赌气的把门关上了。

  “不好!怕是神君出了什么事!”她抬头望了一眼,心里一时也没有底,只好掉头冲出神殿去。

  屋内,烨瑾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

  一时间,他只看见了眼前的浑沌从胸口处冲了出来,那浑沌展翅飞来,发出一声声渗人的叫声。

  “你滚开!”烨瑾猛的将桌上的灯笼砸了过去,却见那浑沌闪开了,又是发出一声叫声。

  他听见来自遥远处传来的声音,那人说:“你就是个废人!废人!”

  “不!我不是!”耳边只觉轰轰作响,心头处却是莫名的恐惧。

  他睁开眼看,眼前竟不是他屋内的场景。而那浑沌便立在那处,嘴中叼着一具尸体,正嚼得欢喜。

  “你们这些恶魔!”他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自手中变出一把轩辕剑来。

  这把轩辕剑,乃是上天入地只此一把圣道之剑,更是当初黄帝所铸,于商汤动乱之年,祭天之时收于他手中,方才为他所用。

  而如今,他却要用这把剑来对付藏在他体内的恶魔。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手持轩辕剑挥剑疾斩,只觉一阵疾风扫过 ,便将屋内的桌椅一并劈散了。

  可那浑沌竟还是无处不在,它似乎得意至极,又是扑了扑翅膀。

  烨瑾听到那声音说道:“你这偷来的法力断然长久不了的,你啊你,注定是废物!废物!”

  “住口!”随着耳边哄笑声不断,那黑烟又是弥漫至眼前,竟缠绕到了他身边。

  就是这么一瞬,他感觉到喉咙处被嵌住般透不过气来,更觉胸口处灼烧般疼痛。

  外头有杂乱的声音,他已经顾不得了。此时此刻,他看不清眼前,更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如果这一切,到此结束的话”眼眸里犹如充血般,眼前却出现此前的一幕又一幕。

  他看见四灵陨灭,看见苍茫大地只遗留他一人,看见言念回头冲他笑,可最后,他只看到神台之上,浑沌冲入他的身体。自此,他宛若堕入了无间,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大娘,爹爹们!烨瑾来了!”他闭上了眼,双手持着轩辕剑,一点一点的往胸口处靠近。

  或许吧,或许只要这最后一步,他便可以彻底的陨灭。

  他口中念着:“快了”

  也就是眼前剑光闪过,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可他分明听见,听见有人在面前喊:“阿瑾!”

  他猛的抬眸,便看见眼前的女子苍白无力的脸庞。

  而她, 正抬头冲着他笑了。

  “是幻觉吗?”他抬眸看着她的眼,见她眼眸里的光芒却也那么真实。

  “真的是你吗?”他握着剑,可却没有放开,只是眼眸里的浓雾慢慢的散去些。

  “阿瑾!是我!”言念动了动两片发白的嘴唇,才慢慢走近他,柔声劝道:“来,把剑放下好吗?”

  “剑?”他再低头看,却见轩辕剑上染了血,而她手握着剑身,正是被轩辕剑所伤。

  “你!”他猛的松开了剑,只听得“锵”的一声巨响,便彻底的恢复了神志。

  “阿瑾!”言念忙将他抱住,并顺势将轩辕剑踢远,方才安心。“没事了,别怕,我在这”

  “我方才……又……”脑海中竟已然是一片空白了,甚至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明白自己已经越来越严重了,甚至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

  “方才无事,不要疑心”她就这样倚在他怀里,只是轻轻靠着,贴近他的胸口处。

  “言念”他顺势轻轻将她抱着,可低头间,却见轩辕剑上血迹斑斑。

  烨瑾心中一惊,忙将她的手腕握住。

  他低头看,那手心处的伤痕触目惊心,那伤处更是血肉模糊,还不停冒着鲜血。

  “为什么总那么傻?替我喝了血浆又来挡我的剑,你……”他明白自己终究欠她太多,方才若不是她握住了轩辕剑,或许此刻他早已陨灭。

  可看着她手心这伤口处,更是觉得心中一阵钝痛。

  烨瑾忙施法为她疗伤,低着头却没有说话,只遗留满目疼痛。

  “我没事”她努力的朝他咧嘴笑,可不经意扯到了手,竟是痛得倒吸了口气。

  毕竟轩辕剑乃是神剑,即便是小小的划伤,都能去了一层皮肉,更莫提她方才使足了劲去握着剑刃。

  “你这手虽是保住了,怕是还会留疤”轻轻摩挲着她手心处那狰狞的伤疤,再看上一眼,更觉得自责不已。

  烨瑾拉着她忙出了屋内,一把将白玺提了起来,命令道:“快与她疗伤!”

  “什么啊!发什么疯……没看见来客人啊!”被提起来的白玺扭头对着她手心一看,却是这一眼,便立马吓得后退了几步。“轩……轩辕剑所伤!”

  她回头看了一眼烨瑾,见他点了点头,忙开口质问:“怎么回事!”

  “我……”烨瑾才垂下头,倒是言念挡在了面前。

  她笑道:“是我!是我闹着要玩轩辕剑,误伤了而已,没什么事!”

  “被伤着了?”安玠忙挤开了白玺,凑上前望去,忽而那眼眸便一沉。“你握那什么剑干嘛啊?”

  “废话少说!白玺,你有没有办法去了伤疤?”烨瑾忙问道。

  白玺却是摇了摇头,只说:“轩辕剑威力无穷,这幸而是早疗伤了,才保住了这双手,只是这伤疤,倒是需要前往西方,与白帝白龙王求得深海处的御灵珠磨成粉,敷上个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完全祛疤。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烨瑾此刻已按耐不住,他低头望着她的手心,只觉心口处难受得很。

  白玺道:“你也知道,自孟章神君去后,白龙王便不再上天庭来……”

  是以神明皆知,东方青帝青龙王,南方赤帝赤龙王,西方白帝白龙王,北方黑帝黑龙王,中央黄帝黄龙王,此五龙关系最为好。

  然而,自青龙陨灭归于天地,其余四龙便各自守于自居海域,再也不问天庭诸事,以致后来,便少有联络。

  “白龙王”他低头想了想,忽而横抱起言念往屋内走去。“既是他不上来!我们就下去找他!”

  “啊?下去?”白玺抬头看了一眼天,不由叹道:“啧啧啧!果真是关心则乱啊!”

  一旁完全听不懂的安玠:“诶!什么啊!我还想看看言念呢,喂!你那什么神君!你把人放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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