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神（十二）

闻说三千年一度的蟠桃会将于昆仑山举办个三日三夜，言念听着那些小仙娥窃窃私语着，却全然没有了兴趣。

　　早前闻说蟠桃会如何盛大，可走了那一遭才终于明白，小神君不喜这样的宴会却也着实有理。

　　她低头对着白玺念叨着：“小神君是怎么扛下来的？”

　　从来不知九天之上竟也是如锁魔楼那般丑恶。即便不知因何，她脑中关于锁魔楼的记忆少之甚少，却还是难忘那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她曾一次又一次的逃离，却怎么也逃不开。

　　言念起身往神殿外走，手抱着白玺坐在阶前，就这样翘首以盼，盼着那人从九天而来。

　　“小神君吩咐了，外头纷杂，你怎的还要出来？”白玺在她怀里探了探头，对着眼前一片无垠边际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继续说：“他这会儿说是出去办点事，指不定就快回来了。我们还是进去等吧，免得外头这些小仙娥和大大小小的神明又来滋事”

　　言念听了她这话却还是无动于衷。她抬头望着路过的小神，见着他们眼中的鄙夷还有嘲讽，见着他们低着头窃窃私语。

　　她还是看得懂的，看得懂这样的眼神是什么个意思。

　　她还是忍不住问：“小神君这般好，怎的还是有人不喜他？”

　　白玺显然被这样的问题问住了，她低着头若有所思，才回答道：“可能天帝不喜他，你说呢”

　　“可天帝为什么不喜他？他是当真有那能力的。我听闻此前，小神君还是一无是处的神明，可此前，他本是很快乐的。白玺，我能明白这样的快乐多么的难得，我在……”说着，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身世是为人诟病的。言念只得闭了嘴，仍是抬头去看来来往往的神明。

　　白玺也不急着揭穿，只是晃了晃脑袋，在她怀里念道：“莫再等下去，我已经感觉到小神君来了，只不过，还带了个麻烦来”

　　言念依言抬头望去，果真见着烨瑾走了过来，身旁竟还跟着一个小女子。

　　那小女子身后有九条尾巴，一眼不难看出非这天上的仙娥。

　　她下意识去打量，见着那有着九尾的小女子着一身朱红拖地梅花百水裙，映得那面若桃夭，口唇若樱桃，俏丽明媚得如人间四月天，清秀之余还添了丝丝妖媚。

　　言念不由头大，嘴里小声念道：“前几日来个尘荻仙子，这会儿又是哪家的天仙了！”

　　“那是青丘的仙狐！”白玺随着她抬头望去，开了额前的天眼去探测那所谓仙狐的来历。“这仙狐乃青丘派来参宴的代表。九尾一族自称高傲的种族，便很少与外族的人来往。我瞧着这仙狐吧，倒是修为一般，竟是青丘那边敷衍到随便派只仙狐来赴宴了？”

　　“废话别说太多，告诉我，能不能收拾就行”她已暗地里摩拳擦掌，特别是见着那所谓九尾仙狐时不时企图靠近烨瑾时，更是犹如火上浇油，直烧得她火冒三丈。

　　白玺斜睨她一眼：“以你的能力，加神君暗地里协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言念闻言果真气势汹汹的就想上前去揍人，怎料还没走出两步，又忙不迭的折了回来。

　　“你告诉我，这仙狐在青丘的地位如何？这万一揍得狠了，岂不让小神君也难做？那我们这神殿不也得遭殃？”她到底是机敏也识大局， 这会儿即便是气头上，也还是能权衡利弊，事事考虑着神君的颜面。

　　白玺倒是被她这番话说得甚是顺心，只是点了点头：“你说得在理，可你看看，那女的就差扑上去了！”

　　果不其然，白玺这激将法当即激得她飞身冲了过去。

　　言念挪到离他们不远处，就听得那九尾仙狐捏着嗓子娇滴滴的唤了声：“神君”

　　她立即在九尾仙狐背后做了个作呕的姿势，惹得烨瑾看见了，不由低头笑出声来。

　　“神君笑起来可真是好看得紧”说着，九尾仙狐露出一双玉臂，身子倒是如杨柳般一弯，眼看着就要倚上去了，却不料还没来得及，眼前倒是凭空出现了个女子。

　　那九尾仙狐脸色当即一变，忙扯下袖子，拿一双美眸瞪她，嘴中呵斥道：“哪家的仙娥这般不识礼数！”

　　“倒是哪家的狐狸这般的没脸没皮！”她这般不甘示弱的回了这话，饶是机智聪慧的九尾仙狐一时间竟语塞到只剩下干瞪眼。

　　半晌，那九尾仙狐才回过神来，指着她骂：“我乃青丘派来参宴的使者，你这仙娥竟敢对我口出狂言，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却原来你还知晓，青丘是派你来参宴而不是来勾搭神君的啊”这小女子指责起人来倒是头头是道，句句在理。

　　她指着九尾仙狐就开始数落：“尾巴还不曾收齐就急着出来勾三搭四，您说这传出去，于恁，于青丘而言是什么个理？是指责我天界不识好歹，还是算你们青丘不明事理！”

　　“你！你个牙尖嘴利的小贱蹄子！看我今个儿不收拾你！”九尾仙狐见是骂不过，当即亮出了一双利爪作势挠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倒是打得人猝不及防，是以言念还没来得及抵挡，只得险险躲过一爪。

　　烨瑾见状正欲上前去，倒是白玺给拦住：“你不想借机看看她的实力？”

　　这番话细思来却是个道理。他停了下来，低头望向白玺，问道：“以你所见，你觉得该如何？”

　　“言念从不轻易出手，你我亦从未见过她真正的实力。且不说她到底是何物，我看不懂，就连你也看不出来。这样的言念放在身边，着实是该防着，可相处下来，又觉得她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白玺分析条条有理，又继续补充了句：“此番是九尾仙狐理亏，即便打了一架，料是她不敢回去胡说。那还不如让言念动手试试看”

　　烨瑾闻言也只是一点头，吩咐道：“白玺，暗地里帮衬些，注意适可而止”

　　他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那眼中的情绪。

　　白玺只听得他说：“毕竟仙狐修行不低。随随便便让言念打她个残了便是，不要下手太狠，你看着点来”

　　白玺听着这话差点就没栽下九天去，她一脸惊恐的抬头看他，问道：“你不觉得，自你认识了言念后，越发的嚣张了么？”

　　烨瑾也只是低头笑，那微扬起的嘴角太过耀眼，看得人无端的毛骨悚然。

　　“言念当真作孽啊，好好的神君被她带成这模样”可细想，这样的神君却是更有威严。比起先前那般与世无争的模样，如今的他更是为人所敬重。

　　她忍不住问：“你打算留她在身边多久才肯放她归去？”

　　烨瑾却是不答。他似乎总有自己的想法，却也每每让人捉摸不透。

　　白玺又忙问：“言念是魔一事，你自是心知肚明，就是这样的人，你也要和她一起？”

　　“我当她是亲人，自是没有弃了她的道理”他背过身观战去，而白玺抬头只看到那一头如泼墨般的长发随着赤红发带微微叫风吹拂扬起。

　　她迟疑的问了句:“你确定不是当情人了？”

　　烨瑾却是将那宽大的袖子朝她一挥，斥道：“胡说，我是神君，哪来这些情欲？”

　　两人便这样立在一旁安静的观战，见着是言念连连败下阵来，却不曾伤到一分一毫。反观那九尾仙狐，竟是被她这般无厘头的躲避折腾得有些狼狈。

　　白玺挠了挠他的袍子，小声提醒：“言念太聪明了，竟是到现在还不愿意出手”

　　他也不言，只是一双眼眸紧紧锁在言念身上。

　　那九尾仙狐终于是体力不支了，她撑着变回了人形，指着她骂道：“有本事就和我对打，这般躲闪是何意思？”

　　“您是青丘的仙狐，我只是个小小仙娥。若是你有个好歹，第一个遭罪的就是我了。这笔账怎么算都亏，我才不与你打！”她这话显然是故意说的，这会儿也吼得大声了些，平白让路过的小仙娥听了去，一个两个在那处指指点点。

　　九尾仙狐便是被这话激得火冒三丈，她嗤笑道：“尽管来打！料你也不见得能伤我一根汗毛。即便是伤着了，全当是我愿意的，与你无关便是！”

　　“您此话可当真？”仿佛盼她这话盼了好久。言念暗地里蓄力，又抬起头冲她一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说道：“可不许食言啊！”

　　“说这些虚的作甚？来打！”九尾仙狐喘了口气，方才站直身，就听得一声，那可是您说的了。

　　除却烨瑾，没有人反应过来，包括舔爪子的白玺。

　　当言念二话不说直接化作一阵风从九尾仙狐的身体穿过时，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像被定住了般动弹不得，唯有瞪大的双眼可见还活着外，竟是毫无反击之力。

　　白玺就在这样的冲击下完全的失去了思考，她举起爪子看了看，忍不住挠了挠旁边的烨瑾。

　　“到底是什么力量？”他上前一步，察觉到空气中蔓延魔的气息，当即挥了袖子驱散开来。

　    他已经顾不上抓狂的白玺了，此时此刻，他只想把言念找过来当场质问。

　　“你这是什么法术？”受了这么一击的九尾仙狐终于回过神来。

　　她勉强站好，便见着言念慢慢走了过来。她又忙后退两步，才定神问：“能伤到我，也是有点能力的”

　　“说来惭愧，我也就只会这一招而已。刚才若不是您疲惫了且又不曾防范，想必不会让我轻易得了手。”她将话说得好听，又是给了人台阶下，偏偏还把这话说于在场人听了，当真做得滴水不漏。

　　那九尾仙狐也是吃了哑巴亏，只好摆了摆手作罢，还是忍不住望向烨瑾。

　　她柔柔唤道：“神君，你可得等着我啊”

　　说完，她又瞪了言念一眼，这才转过身就愤愤离去。

　　“您老可走好了啊！得空了再来找我切磋啊！”肉眼可见那九尾仙狐差点摔下云端。言念忍不住捧腹大笑，再回头看，她看见了烨瑾那张脸就跟他一身玄袍似的。

　　言念忙解释：“那个！其实我跟她开玩笑呢您信吗？”得到的却是他一挥袖便离去的身影。

　　“诶！小神君，小神君等等我啊！”再跟上前去，她看见就连白玺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审视。

　　她忽而就犹如被推入深渊般，只觉心底处恐惧不安。

　　她立在门外，眼眸里不由露出迷茫之色，只小声唤了句：“小神君……白玺”

　　可惜了，竟是无人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