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昨夜猝不及防的一场秋雨，打湿了多少或甜美或凄凉的梦境。

　　清晨依旧阳光和熙，只是宫墙围就得院落中撒了一地的落叶混在未干的雨水中，几个小宫女正拿着扫帚细细的清扫。

　　凤栖殿的烛火燃了一夜，高婉退去一身红装，痴痴的望着镜中略显憔悴的脸，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陪伴的宫女皆歪歪斜斜的打着瞌睡，桐盼困得站在那里摇摇晃晃，一个没站稳，差点倒下去。她吓得一个激灵站直，看见自己郡主还如昨晚一般坐着，便不着痕迹的叹息着上前轻声道：“娘娘，天亮了，娘娘还是梳妆一下，待会儿还要陪皇上一同去送公爷，可不能晚到了。”

　　“桐盼，昨夜是我同他的新婚夜，他竟然连看都不来看一眼，我爱了他这么多年，为何他要如此绝情？”眼泪再次顺着泪痕流下，心中似刀扎般疼痛，却还要极力的忍着。

　　“娘娘，主上昨夜恐是想起了……”

　　感觉有一怒目盯着自己，桐盼发觉自己说错话，连忙跪下道：“娘娘赎罪。”

　　“又是她，为什么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要打扰我和皓彦哥哥！”高婉怒目圆睁，双手紧握，全身止不住的发颤，仿佛要吃人心魄一般。

　　“娘娘息怒！”桐盼大声说道，还不忘斜眼看看窗外，暗示皇后隔墙有耳。见其不再言语，便跪走到皇后旁边小声道：“娘娘，桐盼理解您的心情，但娘娘要明白，您现在已经贵为南梦皇后，乃主上正妻，也算是不枉这十几载的等待，现下只是短暂的得失，这往后的日子还长，娘娘切不可此时言先皇后不是，若传到主上耳中必定要与娘娘生出嫌隙，所以，望娘娘三思。”

　　高婉闻言，生生将怒气压了下去，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桐盼，本宫要洗漱，你下去准备吧。”

　　“是！”桐盼闻言连忙下去准备。

　　高婉重新端详镜中的自己，镜中之人虽有些苍白，然眉目间的昳丽却是明眼可见，全然没有岁月的痕迹，只微微一笑便有端庄大方之感。

　　轻轻抚平自己皱眉，高婉笑对着镜子喃喃道：“岑牧遥，时间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娘亲别走！娘亲别走！”墨兰卿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华美的寝殿，良久才警觉刚刚只是一场梦，她怔愣的坐在床上，感觉脸颊有冰冷的液体滑过，抬手擦拭才发觉是泪珠。

　　“公主，公主？”采薇担忧的脸在眼前放大：“公主，你怎么哭了？”

　　“采薇，过来，你凑那么近，别把公主吓着。”玉愫在旁边提醒道，顺手将采薇拉远了些。

　　“玉愫，现在什么时辰了。”感觉到殿中异常明亮，想来自己睡了许久了。

　　“现在快到午时了。”

　　“午时？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墨兰卿不可置信的起身。

　　“公主昨夜醉酒，晨时怎么也叫不醒，请了太医来瞧了，说公主只需多睡会儿，这才没叫公主。”玉愫等人一边伺候墨兰卿起床，一边答话。

　　“对了公主，主上和皇后娘娘晨时来看过公主。”采薇边梳理着头发边说道。

　　“什么？父皇可有说什么？”

　　“倒没说什么，只是说等你醒了去临华殿一趟。”

　　“那得等我用了午膳再去。”说着墨兰卿的肚子还“咕咕”的响了两声，惹得伺候的人都忍俊不禁。

　　“玉愫姑姑，昨夜又是你背我回来的？我昨夜没撒酒疯吧。”墨兰卿有些心虚的问道。

　　玉愫却答非所问道：“公主，奴婢这就去准备午膳。”说完只低头整理梳妆台，随后带着屋子里的人出去了，只留采薇一人。

　　墨兰卿不解，疑惑的看着采薇。

　　采薇见其他人都走远了，才低声道“公主，昨夜是高世子抱你回来的，我和玉愫姑姑打着掩护，好不容易才进了寝殿，你还抓着人家不撒手，最后还是玉愫姑姑强行将你手指掰开，这才让高世子脱身。”

　　“阿？！竟有这事？”墨兰卿努力想回想起昨晚的事，脑子里却全是自己和娘亲一起在东清的画面。

　　“公主，这事可得保密，若是让主上知晓了，可能又要罚你了。”采薇依旧小声道。

　　墨兰卿慌忙捂住嘴巴，最后只得哭笑的看着采薇，采薇也只是一脸无奈。

　　临华殿

　　“放肆！”殿中传来陶瓷破碎的声音。墨皓彦愤怒的起身，看着坐下依旧淡然饮茶的墨骐君。

　　墨骐君放下茶杯，起身来到殿前跪下，不卑不亢道：“父皇这是又生气了，可儿臣只是不愿唤那女人为母后，父皇也要罚儿臣吗？”

　　“你给朕闭嘴！”墨皓彦气急，操起手边的书简朝他砸去，墨骐君并不躲闪，任由其砸向自己。

　　“这便是那学傅教导出的太子，如此目无尊长，更无君臣之态。”墨皓彦指着他怒言道。

　　“父皇生儿臣的气就是，何故要牵扯旁人？”墨骐君依旧不卑不亢道。

　　“你……咳咳咳！”墨皓彦被气得捂住胸口猛咳气来，倒是急坏了旁边伺候的宫人。

　　墨骐君见此眉心微动，欲上前查看，却被自己生生压了下去，只垂着头，待其停下。

　　“你……你给朕滚出去！滚！”墨皓彦见其无动于衷，胡乱的拿起桌上的书简朝他砸去。

　　“儿臣告退。”墨骐君跪拜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殿外遇到赶来的墨兰卿，也只轻轻笑了一下，便匆匆离去。

　　墨兰卿不解，想要问其缘由，却见皇兄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得作罢，来到殿中。

　　几个宫人正在拾捡散落一地的书简，墨兰卿不想也知是父皇又与皇兄置气，便不声不响的拿起一捆竹简，来到墨皓彦身边。

　　“卿儿拜见父皇。”

　　墨皓彦抬头，见是自己的女儿，怒气瞬间消去大半，眉梢间也有了笑意，轻声道：“卿儿，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父皇，卿儿只是昨夜贪杯而已，不碍事的。”说着墨兰卿自然的跪坐在墨皓彦脚边，帮其整理桌上的杂物。

　　“你这小丫头，同你母亲一样，酒量差还偏喜欢喝酒。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墨皓彦说着慈爱的拍了拍她的头，然后道：“卿儿，朕记得你说过，宫中的琴师技艺不精，朕昨日寻得一人，其琴技也可称绝，想着你可拜他为师，也好提一提琴技。”

　　“父皇都说好，想来也不会差，卿儿听父皇的。”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你皇兄若如你一般听话就好了。”墨皓彦笑声爽朗，轻轻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头。

　　“父皇，卿儿与皇兄虽都为父皇的孩儿，但其本质却是不同。卿儿若事事听从父皇的，那是为女子的本分，说出去也只是好话，但若是皇兄处处都听父皇的，却是失了男子该有的主见，传出去虽无人敢多言，但是若是一个男子在外人眼中没了主见，终究是不好的，况皇兄乃当朝太子，自然是要做个有人信服且有主见之人。如此想来，父皇还会觉得皇兄不事事顺从父皇是坏事吗？”墨兰卿慢慢的说着，时不时还不忘替父皇斟茶。

　　“哦？卿儿可知父皇今日为何事与你皇兄生气？”墨皓彦听女儿一席话说完，微微有些讶异。

　　墨兰卿心下了然，从容的笑了笑，继续道：“父皇可是为了皇后一事？”

　　“不错，卿儿倒是聪慧，只是卿儿会唤皇后为母后吗？”墨皓彦挑眉，心中有些赞叹女儿的聪慧，便又出言考验。

　　“不会。”墨兰卿干脆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