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是透明状的,她从未见过这种设计。
她拍了拍透明电梯,手机上的手电筒开着。
“霍夜辰!霍夜辰!”
寂静的公司内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呼唤,却无人应她。
霍夜辰像是昏迷过去了,毫无反应,就那样坐靠在电梯的拐角里,眼睛紧闭,脸色苍白一片。
无奈之下邱文艺叫来维修电梯的人,师傅三下五除二就把失效的电梯门给打开了。
道过谢后邱文艺冲进电梯扑进霍夜辰的怀中。
梦里突然闻到熟悉的香味,他皱了皱眉,缓缓睁开充满疲惫的双眼。
头痛欲裂,他单手扶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从我来找你到现在已经三个小时了,可能比三个小时还久吧。”
邱文艺搀扶着霍夜辰走到了接待区的沙发旁并排坐下。
从来的路上她就一直有疑惑,在见到霍夜辰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她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想问问他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为什么会昏迷那么长时间。
“想听?”
“嗯。”
霍夜辰目光看向前方,淡淡开口:“我爸跟我妈离婚那天,我妈为了不让我看到他们吵架,把我锁在了衣柜里。”
他看向邱文艺那张无瑕疵的脸,“衣柜里伸手不见五指,外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还伴着摔东西的声音。我清楚的知道外面肯定一片狼藉,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停止了争吵,传来行李箱的轱辘在地面行走的声音。”
“然后呢?”
“然后我妈就走了,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如同人间蒸发般。我当时才十二岁,一个人被关在封闭狭小的空间里,没人来给我开锁。我给自己盖上衣柜里放着的被单,不知是呼不上气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次日我爸找衣服时才发现我。”
邱文艺听到这里渐渐明白了,又联想起电视里的某个桥段。
“你有幽闭恐惧症,所以才会昏迷在电梯里?”她问。
“是,很严重。如你所见,家里人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就给公司装了透明电梯,即使停电也可以正常使用,里面提供二十四小时的照明,从里面还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今天不知怎么就失灵了,我被困在里面,声控灯也灭了。”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邱文艺把他领到了另一台全封闭式的电梯,霍夜辰看着俩人紧握的手若有所思。
“进去,邱文艺命令道。
霍夜辰不明所以也只能照做,电梯门快关上时邱文艺说:“你要是坚持不住了就喊我,我听不见的话你就拍门,不要硬撑。”
霍夜辰抿着唇不说话。
里面很长时间没有动静,这台电梯建在前台专柜旁边,专柜又离门口很近,公司大门大喇喇的敞开着。冷风吹得邱文艺瑟瑟发抖,她不自觉裹紧了大衣。
“邱文艺。”
电梯里传出一个虚弱的男声,极轻,落入她的耳中。
“我在。”邱文艺温柔地答道,尾音被风吹散。
女人的声音极具感染力,让人心安不少。
霍夜辰叫邱文艺一声她便这么回一句。
他靠在电梯门上,她趴在门外,彼此心连心离得那么近。
少有的共情,琴瑟和鸣不如燕尔。
邱文艺第一次觉得霍夜辰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没有了身份的加持,他跟所有人都一样,会生病,不吃饭同样会饥饿。
他不是不会表达情绪,只是比正常人要迟缓。
檀香市的市民评价他年少有为、聪明能干,是他们学习的楷模和骄傲。
就连新闻娱乐的记者也曾夸下海口,说他是九五至尊、刀枪不入,在商业场上果敢睿智,成就了“不败战神”的传奇,是百闻不如一见的智商130+的天才。
可是他们忘了,霍夜辰也会感到累,他也需要别人安慰。霍夜辰并不是刀枪不入,只是把锋芒和棱角当成了保护自己免受外界伤害的铠甲。
没有人会去深入了解他,更没人理解他的面无表情。
但是邱文艺能看懂霍夜辰的内心世界,他的心中所想她会努力去猜想。大概上天怜悯这两个可怜人,才会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交吧!
两条并不相邻的地平线是会相连的,只是几率很小罢了。
在邱文艺的帮助下,霍夜辰差不多摆脱了幽闭恐惧症,只不过需要在有其他人在的情况下他才不至于昏迷,有了初步的改观,邱文艺更加的信心满满,跃跃欲试。
这天,邱文艺在霍夜辰的别墅,她坐在书桌前翻阅着手机里的相册。
那是她跟父母拍的,有全家福,也有单独的照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颜。
看着看着就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豆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啪嗒一声落在手机屏幕上,她望向天花板,妈妈说过,要是难过了哭了就抬头,眼泪会憋回去。
“想他们了?”
霍夜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看向她手机里的照片,抿了抿唇,似乎有些感同身受,邱文艺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惺惺相惜罢了。
她只是盯着照片上的人,没有说话,有些出神。
霍夜辰牵起她的手,说:“看在你帮我克服幽闭症的份上,我带你去看他们。”
邱文艺以往每年清明节都会回去给爸爸妈妈扫墓,今年因为那天刚好有事没能赶回去。算了算她已经半年多没有回富淮城,自然是更别说看望他们了。
手任由霍夜辰拉着,他腿长,三步并作两步走,她只好小跑着追上他。
“你慢点,我都没急。”
丑媳妇见公婆会紧张,没想到这丈夫见公婆,还是已故公婆,也会如此紧张,可他长得一表人才,紧张个屁!
在副驾驶座上,邱文艺哈欠连连却硬撑着不睡。
他只觉得这段路程格外长,仿佛以往只需三个小时左右就到了,现在像是走了半个世纪那样长。
大抵是思念入骨吧!
到了墓地,邱文艺熟稔的走到父母的墓碑前。
山上秋风习习,微风轻抚大地,明明是秋天的季节,这里却开满了形形色色的花,映山红居多,万物复苏,给墓地增添了一抹生机,让这里看起来并不冷清。
邱文艺和霍夜辰并排站着。
霍夜辰习惯性地握住她的手,他总是这样安慰她的情绪,无声胜有声。
望着墓碑上刻着的“邱家大小姐邱文艺之爱父与爱母”字样时,邱文艺鼻子泛酸,她好委屈,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霍夜辰把手放在邱文艺的肩膀上,然后搂着她。邱文艺把头掩埋在他的怀里,哭成了泪人。
“有什么想说的?慢慢说,不着急的,”他顿了顿,又道:“说上一天也没问题,我这里有帐篷,还不至于露宿山头。”
怀里的人儿轻轻颤抖着,全身都得到释放。
她抬头,擦干眼泪,对亡父亡母说:“爸妈,你们的女儿有想嫁的人了,”邱文艺把目光放在霍夜辰身上,“就在你们眼前,他值得我托付终生,他会包容我的一切小脾气,会解决我遇到的所有难题,他还能让咱们家的公司起死回生。”
女人在风中恳切地说,头发被吹得凌乱,眼睛明亮有神,胜过一切世间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