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气息打在夜弦歌耳侧,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睁开眼,一双清澈的眸子深不见底。透过阳光,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这少年生得委实好看了些,有点不像男子,慕王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王爷现下貌似自身都难保吧,又何来的底气承诺于我。”夜弦歌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眼神淡淡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慕王闻言,淡然一笑,有些高深莫测,“既是承诺了公子,必会办到。于公子而言,相信本王也并无损害,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好一个各取所需,既然王爷有这个信心,那我们合作愉快。”夜弦歌眼眉一挑,邪魅一笑,而后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向慕王示意。
“合作愉快。”慕王潇洒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没人知道慕王和夜弦歌达成了怎样的交易,但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夜弦歌都住在慕王府,为慕王出谋划策。世人无不感叹慕王好运,竟能得公子弦歌相助。
与此同时,慕王府邻街的一处小院内,银发男子跪坐在临窗的案几前,案上摆放着一副墨玉棋子,男子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低头自弈,看上去清贵无双。
袅袅青烟从香炉上冉冉升起,棋盘上两军厮杀已经进入焦灼状态,男子落子的速度渐渐变缓,眼底一片幽深。
倏地,夜二出现在屋内,向银发男子躬身行礼,向他汇报道,“尊上,少主已与慕王达成协议。”
银发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一粒黑子,缓缓落在棋盘上,抬眸,看向窗外,嗓音清淡,“游戏开始了。”
男子依旧淡淡的,让人看不出神色。
夜二不语,目光落在棋盘上,黑子显然占了上风,白子败局已现,看着窗边悠然自若的尊上,眼底神色莫名。
尊上果真料事如神,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黄昏时分,就下起了雨。
暮秋的天气,最是善变,下午还艳阳高照,转眼便乌云密布。不过傍晚时分,屋内便一片昏暗,夜弦歌站在窗前,看着雨打梧桐,落叶翩飞,心情难免有些怅然。
紫澜疾步走进屋内,拍拍身上沾染的雨水,嗓音温婉,“公子,鬼医到了。”
说罢,便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语,眼眸低垂,很是谦卑温顺。
随紫澜进屋的女子,揭开帽檐,脱下斗篷,随手放于桌上。
女子一袭红衣似火,眼角含媚,身姿妖娆,一头黑发随意拢起,就这样安静地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摄人心魄之感,红唇轻启,语带魅惑,“公子,奴家可想死你了。”
说着,整个身子都攀在了夜弦歌身上,举手投足间魅惑人心,妖娆却不媚俗,一身风情万种,却不带一丝风尘之气,妍姿妖艳,美得惊人。
夜弦歌转过身来,将身上的人扒拉下来,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没变。”
银月笑意一敛,红唇微张,一脸哀怨,一副独守空闺的小媳妇模样,竟和紫玉当时的表情有七八分相似,“奴家这些年一直战战兢兢,可是一点不敢变,唯恐这一变,公子就再也想不起奴家了。”
倏地,话锋一转,围着弦歌转了几圈,眉眼一弯,语带调侃,“公子这些年倒是变了不少,愈发的风华绝代了,瞧这小模样,走出去只怕是要迷死一大票的姑娘。”
说完,还单手扶着下颚,连连点头,一脸认真。
夜弦歌浅浅一笑,踱步到桌边,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不语。
紫澜在一旁听着两人的交谈,心里一阵苦笑,果然公子待银月一向都是不同的,也只有银月有胆调侃公子。
这样的话若换做紫玉来说,指不定公子会是怎样的表情。但她能肯定,一定不会淡笑着还面带纵容。
她们这些人都是暗阁搜罗的父母双亡,流落街头的孤儿。只有银月是尊上亲自带回来的,来历不明。
她第一次见到银月,是在紫苑,小小的银月虽然面黄肌瘦,浑身是伤,但那双黑黝黝的眸子却异常的亮,里面透着一股坚韧。
银月虽在紫苑住了不少时日,却并未和她们一起训练,而是被尊上带在身边。为了治疗她的一身暗疾,尊上花了整整五年时间,周游各国,遍寻灵药,甚至亲自走了一趟洛堇皇宫。
奈何,银月旧伤虽愈,却伤了筋骨,不宜习武。为求其有自保之力,公子便将她带在身旁,亲自教授药理。
三年前,银月学成出师,公子便将号称“江湖第一情报楼”的紫衣楼交予她,将其遣离了身侧。
银月从前并不叫银月,而是叫紫月。她初来乍到,无名无姓,尊上为她赐名月,与公子本名同字。而作为公子贴身侍女候选人的她,自然而然就得了紫姓,直到两年前,有了鬼医的名号,便正式更名银月,以免暴露与公子之间的关系。
她们四人之间,公子对紫玉最是宽容,而对紫月却是真真的疼宠,偏爱。
身为侍女,本不能踏足无妄山之地,紫月却因一身旧疾而破格被准予入内,从小养在尊上跟前,与公子更是青梅竹马。
当初曾有传闻,紫月流浪街头之时,做过一段时间富家老爷的娈童。被尊上救起后,竟以小小稚龄血洗了那户人家。
流言一个不慎传入公子耳中,为此,一向云淡风轻的公子竟下了狠手,惩治了好一批人。那段日子,紫苑人人自危,连气氛都有些低迷。
自那以后,没人敢在银月面前提及此事。隐约间,大家对她也多了几分忌惮。
这几年银月一直在外处理紫衣楼各种事务,此次被公子召回,怕是公子身边会有些变化了。如是想着,紫澜微垂着眸,掩住眼底的一丝黯然。
“行了,你连日来匆忙赶路,想必也累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我便带你去会会这位慕王殿下。”夜弦歌伸手捏了捏眉心,显然有些倦了。
银月见夜弦歌面露疲色,张了张唇,终究还是没再言语,福身告退。
站在门外,银月回头望了望,眼神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来,银月也多少了解了些公子的习性,公子总是习惯站在窗前望着天空出神。
尤其在雨天,公子会变得格外奇怪,给人一种落寞孤寂之感,仿佛着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很是寂寥,让人看着心里一阵发疼。
这些,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