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眼中有一种沈青青看不透的悲悯，这一点与老天师倒像了个十成十。
老天师已至耄耋，眼神中常怀的悲悯，是他历经桑田沧海变迁后，沉淀出来的。
然而这陈哀，不过是浮云观里的一个年轻道长，恐怕连师伯师叔都一大堆，怎么看都还在弱冠之年。
眼里却能有一份与老天师相似的澄净和悲悯，不简单。
老天师正色道：“丫头可知我为何从蜀地回来？”
沈青青摇头：“老天师请讲。”
“蜀地有一海棠园子，里面海棠开的火红，”老天师神色是少见的严肃：“哪知甫一入园，距离老朽最近的一株海棠，连连落了四五朵。”
沈青青心里一紧。无风无雨，无端落红，不是吉兆。
老天师继续道：“老朽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当即卜了一卦。”
老天师这一卦恐怕卦象不妙。果然，她听到老天师说——
“下下，解签：红衣有难。”老天师肃然道：“老朽思来想去，红衣意指只有一人。”
沈青青是个奇女子。她师傅这么说过，老天师也这么说过。姓名里带青，却偏爱着一身红衣。
沈青青其实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老是穿着一身红衣，大概是她从小就这么穿，长大了凡俗颜色更难入眼，只有一片火红，能得她垂青。
沈青青朝老天师又行一礼：“多谢老天师为青青忧心。”
老天师无奈道：“你这丫头，别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此一劫恐有性命之忧。”
沈青青沉吟片刻，莫非是懿旨之事败露？亦或是老皇帝死因被发现了？再或者是李治捷一派造反？
不思量不知道，原来她面对着这么多的危险。
“这也是老朽今日来所为之事。”老天师推了推旁边站着的陈哀：“我这徒孙还算靠得住，有他在，甭管是什么牛鬼蛇神，都给你化了。”
沈青青微微愣怔，听这意思，老天师要留陈哀在御香阁了。
陈哀朝沈青青一拱手，从容自若道：“沈大人。”
沈青青也回一礼：“那就有劳陈哀道长了。”
沈青青唤来小桃：“差人为陈哀道长在阁西收拾出一间屋子。”
小桃应了一声，就要跑去找人。
沈青青叫住她：“先送老天师。”
“刚刚青青仔细思量了一番，我身边确实有很多危险。”沈青青转身对老天师说：“老天师近期别来了，青青不想将您牵扯进来。”
老天师淡淡一笑道：“好好好，有陈哀在，老朽放心。丫头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莫要小瞧了我这徒孙。”
旁边陈哀朝沈青青点了点头。
小桃去送老天师，只剩陈哀和沈青青两人。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沈青青不愿再遮掩好奇，问道：“陈哀道长年岁几许？”
陈哀回道：“二十有三。”
沈青青又问：“可否娶亲？”
陈哀又回：“尚未。”
沈青青三问：“前几日可来过我这御香阁？”
陈哀讶然，这小姑娘怎么猜到的？果真聪慧。
陈哀只片刻停顿，就被沈青青捕捉到了答案。
沈青青有些生气，但是仍努力保持着平静：“陈哀道长清风亮节，想必那日是无心之举，青青不在意，道长亦不必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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