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

“谢衍。”

“我在。”

喘息过后，谁都没再出声，陆识秋指尖愈发用力地攀住谢衍的后背，抬高下巴看着他。月光透过狭小的窗子照进浴缸里水影晃啊晃，掐得泛月白色的指甲和谢衍背上的水珠也颤啊颤。水波里似有月光揉碎了撒在上面，陆识秋白皙分明的锁骨恰在水面上一寸，悠悠荡荡在谢衍心上一圈一圈地缠着线，时松时紧勾勾扯扯，要把人的魂都勾掉。谢衍的手指从他小腹一寸一寸往上摸索，在锁骨上逡巡，眼睛却并未看着，只瞧着陆识秋眼下棕红色的痣出神。脑子一抽，没由来地想起，阿秋啊，最喜欢海棠花了。笑说是上辈子为花犯了痴，花谢花枯花死，哭得了这辈子一颗泪痣。

陆识秋的眼圈泛红，眸子里的水雾一层一层地漫出来，在眼窝堆积着，像大小珠玉扑簌簌滚落在盘子边缘，将落未落地打转。谢衍只觉得心口的线一段一段崩裂开，断，断，断，从胸口一路沿着疼下去。谢衍右手从他锁骨上移到后脖颈，左手从背后的蝴蝶骨上转到他脸颊。陆识秋别过脸闭上眼，银盘迸碎，滚落一地珠玉。打破了光，噼噼啪啪倾泻下来，砸得粉碎，碎得清脆。

谢衍穿着一身西服站在台上，旁边是一袭白色婚纱的娇俏新娘，眉眼一弯，薄薄的头纱挽一角夹在发髻上，端的是顾盼生姿。台上光打的亮，交在一点上叫人错不开目光。像眼前星星坠落在地面炸成一团一团的，用最后一点生命力成就这残破的美感。炸的绚烂，却无半点声响。

“谢……”陆识秋哽着声呜咽，和身子一样软的要命。话没说完便被谢衍封住了嘴唇。左手轻柔地抹开陆识秋眼角的泪，右手却使了劲把脖颈往他怀里勾。谢衍舌尖勾勒一番怀中人的唇线，灵巧地撬开齿关，却舍不得发了狠的攻城略地，在他上颚轻轻地划着圈，缠绵交错，享受这最后的温存。

“我在，我在。”

即便是在水里，谢衍也收着劲，轻轻的，像对待最珍贵的宝贝。谢衍在陆识秋耳边吐气，一声一声的靠近，含住了他耳垂。上下都没闲着，却都一样温柔。占断江南万斛愁。

陆识秋站在婚礼外场，近前泱泱一片人都觉得是晃动的黑影看也看不清，却被台上新郎西服上别着的胸针打了眼。

红色的，并蒂海棠。

“谢衍。”

“以后，你就是谢先生，也别叫我阿秋了。”

陆识秋松开抱着他的手，谢衍退出来与他分开，身上还带着彼此的温度。

“以后，我都不能在了。”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新娘，你是否愿意……”

“我愿意。”

陆识秋对着台上的人最后道了一句，只留下一个背影。

谢衍的目光在台下搜寻，像在找人，又不像。这场上人头攒动，空空荡荡。人声鼎沸，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