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叔叔,您的眼睛里,有神的光。”
小男孩身后的父母手里拿着红包,抱着一面锦旗。
莫蔚蔚看着自己的父亲只留下锦旗,笑着对小男孩说:“我只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守护每一个生命,是我们的责任。”
莫蔚蔚的眼泪突然就决堤了。他当时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即使她被别人嘲笑是没爸爸的小孩,她也仰着头骄傲地说:“我爸爸是大英雄,他救了很多很多人。”
可是爸爸不会想到,他竭力想救活的人正在想怎么杀掉他。
那个离家的背影,成了他留给女儿的最后记忆。
莫蔚蔚看着爸爸和小男孩的合影,仰着头闭上眼睛。她擦擦眼睛笑了起来,去手术准备室换上了工作服。
咔哒
阿春常跟人说,她有个好看的姐姐,在城里读书,每个月都送很多东西给她。阿春第一次见姐姐的时候正在学校操场的国旗下读课文,读的是杏林子的《生命,生命》 姐姐温柔地擦干净她脸上的泥,问她叫什么名字。阿春跟姐姐说,她今年四年级了,不过明年她就不能上学了,因为哥哥要读初中了。
姐姐那天把背包里所有剩下的东西全部塞给了她——三百多块的零钱,一套注音的安徒生童话全集,两张残损的贴画,一盒油画棒,一个装了五支笔的文具盒,两个厚厚的笔记本,一个会发光的吊坠,姐姐还从头上取下卡子给阿春别上,亮闪闪的,可好看了。最后,连背包也一并给了她。姐姐每次跟在学校打电话的阿春说给她寄了东西和钱,果然不几天就有村里的人抱着包裹来找爸爸妈妈,可是最后给到她手里的,就只剩些贺卡和明信片。她想,也许是东西在路上寄丢了吧。姐姐说有个能让她们上学的计划,好像是叫春蕾还是什么的。阿春最后还是没能上完五年级,因为哥哥想要最新的游戏机。
阿春有个好看的姐姐,她把姐姐送的东西整整齐齐放在一个纸箱子里,箱子上用铅笔工整地写着:谢谢姐姐,谢谢春蕾计划。
咔哒
他想他快要忘记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了。
二十年前那天,他脱下白大褂难得提早下了班,想去儿子的学校门口给他一个惊喜。想着一会的美好生活,下楼梯的脚步都轻快起来,甚至有点想唱歌。
他快走到一楼了。突然听到了他这辈子都没听到过的那么大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气浪,玻璃破碎的声音穿来都是模糊的,和着遥远的尖叫声和哭泣声,他下意识地往回跑,呆住了。上面的一层楼,已经彻底被炸穿了。有人倒在烟雾和废墟里,他飞奔过去,是他的同事。他之所以能辨认出,是因为那人手上带着个戒指,他前几天刚见过的,同事跟他说要订婚的消息时给他看的。同事,不,只能说同事的尸体,被炸的只剩半个头。他的大脑一片破碎,就像楼下的出租车的车窗玻璃。
不会的。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着手语,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咔哒
王丽丽千辛万苦走到国考,考一个只招一个人的职位。可是她是第二名,这不可以。王丽丽雇人打入第一名秦小姐的公司和她成为同事,在她的水杯和电脑键盘下面偷放了毒品。事成之后王丽丽打电话报警举报了秦小姐吸毒。后来王丽丽与枪手双双落网,今天是案件开庭宣判的日子。她对此很不服气。
“我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此。”
而另一边陈新语沉睡十年的父亲,终于在操场翻新挖土时被发现了。他想举报学校工程粗滥领导任人唯亲的这个念头被一锤子敲掉了,连同他整个的人生。陈新语站在法庭看着对面逍遥了十年的杀人犯,思考迟来的正义算不算正义。今天,是宣判他死刑的日子。
这怎么算正义呢?只是真相而已。
在天上的某个角落里,穿着格子衬衫的精灵剪辑师坐在电脑前看着这些画面噼里啪啦敲键盘,问精灵总管:“这是哪里的画面?是地狱吗?”
键盘的敲击声还在继续。
当年抗击非典的人如今身在武汉,用身体做病毒的防火墙。
两秒纵身跃下高楼的特警从死神手里拽回一条生命。
又一次试图殴打公交司机抢方向盘的人都反手制服。
从全国各地捐给贫困山区的善款仍未停息,开山路架索桥也还是有人在做。
……
“不是,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