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膳

死士消息传得很快，早膳原先是准备在屋里用，清央刚洗漱完，伊棠就候在门外多时。

见她推门出来，伊棠赶忙将手里的团扇递了过去。

时瑟一夜未睡，现如今对于这个位面的消息堪称一点就知，见她握着手里的扇子转了两圈，这才开口替她解惑：“天、妖两界有规矩，女子未‘致华’时，容貌不能轻易被窥见，所以出门若不以纱掩面，就是掩扇遮盖，当然，家中人是不必避讳的。”

清央了然，手里把玩着白面刺绣的团扇，来回翻看，无聊了就扇扇风。

正厅里的人除清弘夫妇外还有昨日未见过的人，到了廊下，她就依规矩候了片刻，待小厮传唤，她才抬步走近。

屋里的人也都抬手看她。

时瑟正同她说这话：“‘致华’其实就是到一万岁的意思，原主今年不过五千岁，在妖族之中算是小之又小的，不过好在她辈分长上许多，同年龄的基本不必拘礼。”

她脑海中一串声音，面前一群人，罕见的愣了一下，随后俯了身。

多出的一男两女皆看向她。

清央依旧着不喜明艳，正巧原主也不独爱红色，衣物颇多，她也就寻了件月白色的衣袍，也让人眼前一亮。

“左边的那个女人，是原主的长姐清孟，字如朦，原主便唤她长姐；她手边的那个是她的夫婿，许肃，字平桦，待会直接叫姐夫或者平桦兄长都可；义鹤夫人手边的那个女子是原主的二姐，清诗，还未取字，叫她二姐就可。”

清央收到信息，挨个问候了，义鹤就连忙招呼着人入座。

“清家有很多孩子？还是只有这些？”

“不多，除此之外还有位公子，与原主一般都是义鹤夫人所生，是为嫡系；清孟与清诗都是侧室华氏所诞，是庶出，而您如今是家中幼女。”

时瑟这般说着，清弘已经先动了筷，其余人才依次动手，清央还未动，面前的清诗就已经替她夹了一块软糍粑。

“阿央此番在外受苦了，我昨日一收到消息就赶回来，可惜没见到你一面。”清诗生的小家碧玉，说话也柔和，她话才落音，清孟便接了下来：“听爹爹说你此次历练遭遇不测，险些遭受重创，我与你姐夫便赶着回来看看你，如何，身子可还有不适？”

“已无碍，多谢两位姐姐关心。”她差不多能说出原主的话来，但一曲依旧有些冷淡，两个姐姐对了眼色，觉得她此番确实是凶险。

相比之下，清孟像是邻家可靠的大姐姐一般，两人安慰了清央片刻，清弘这才开口。

“如今小妹回来，你们也多在家聚聚，平桦没事也多待阿孟回来看看。”

许肃刚下手中的筷子，拱手答了“是。”

有些事情本不该拿在台面上说，恐被有心人所听，但如今凰都境内潜入太多不安分的人，各界动荡不过早晚的事，清弘自然也不会隐瞒。

衬着早膳众人都在，他放下碗勺，复又开口：“再过半月就是护神大宴，各界都要汇于孺安台，心怀叵测之人在此刻必不安分，你们不论在哪，一切以保全自己为主要。”

“是。”

早膳过后，清弘单独留下了清央，连义和鹤也被劝回了房内。

父女俩便沿着青石小径一同去了后院的书房，下人推开门就候在了一边，清央这才看清，昨日来看诊的温医师早已在书房外站定。

他冲来人躬了身，清弘便做了个请的动作。

时瑟看到温医师的时候就出声提醒道：“是因为昨夜的事情。”

“嗯。”

“今早我派人又去请了温医师替你看看。”他话音落，温医师便走到了清央面前，示意她坐下。

后者便依他落坐在侧手，掩帕遮在腕上，她心念一动，问时瑟：“不必避讳他？”

“家中的医师便不必了，温蓦润与清府关系匪浅，你还算是他带打得。”他话顿了顿，补了一句：“我是说原主。”

“嗯。”

温蓦润收回了手，揭下了手帕，回话道：“并未有暗伤，只是有些气血亏损，近日少用灵力，开的药按时服用，护神大宴前定能恢复如初。”

清弘点了头，目光才转向清央。

他初见到清央时其实是有些怀疑的。

清家三小姐性格温婉，待人谦谦，家中人也都是这样看到的。

但自从回来后，她便性情大变，昨夜里死士传回的消息他已细细斟酌过，最后还是决定让温蓦润探查一番。

世人鲜知，温家蓦润医术了的，尤其与‘夺舍’一事，哪怕一眼无法发现端倪，但探脉之间也必能把握。

他微发现疑处，大概率便无忧。

“你此前灵力强大，凰都之内鲜有敌手，怎会轻易走火入魔，其中种种，你可有猜测？”

清央当时叙事之时只说练功走火入魔，并未多说，她也未曾想到清弘会在意从而揣测出一心半点儿，片刻答道：“恩人曾言，走火入魔乃人为。”

“可知是谁？”清弘蹙眉，他实在没料到居然有人会在此刻动手。

若此番清央亡故，护神大宴无疑——

“那日水榭之中人颇多，与我相饮者便有十余人。”她顿了顿，复又接道：“我初有怀疑，还未确凿，待寻到证据再向父亲禀明。”

“你既拿定主意就好。”他这般说，便算是应了下来。

温蓦润猜到两人可能还有话说，自请退了出去，临别前带上了门。

“央央，昨夜最后可追到那人？”他开门见山地问，倒让清央有些意外，她便摇头：“人至秦雅湘便消失，故意引人前往。”或者说是故意引她前往都未可知。

清弘倒了茶，推到她面前，后者便谢过，指尖搭在茶盖上，她未动，清弘便接着问。

“可又见到什么人？”

“鬼界中人。”她如实答道：“如您所料，护神大宴前夕，心怀叵测之人涌动猖獗，应当与其共使先后到都城。”

说者有意，听着会意，清弘拨弄着茶盏，掀了茶盖拨了拨茶中浮沫，“看清长相了？可能猜到是何人？”

闻言，后者微微一默，捏着扇子的手打了个旋，漂亮的山水秀绣便在空中划了一道，不过转瞬，她便开口：“并未看清，但他并不想牵扯太多。”

“何以见得？”

“我用了行止令。”她直白开口，清弘目光就转向了她，面前的人坦然接下：“一半的行止令。”

清家独传家学行止令，分为上中下三令，三令而并，才能答到“止”的效果，其余两令任意合并，发挥的作用都不相近同。

而这中令最是难习，清家如今也只有清弘习的精巧，清央学会，但未学成。

但只要行止令完整，便是一片领域，论其通天本领，也需挣上一二。

“我只绘了中令与上令一半，但他并未追出，说明他并不想引出事端。”

然而最不想惹事端却来了最想惹事端的地方，哪怕共使在清家小女手上吃了亏，被清家挫了锐气，但只要他们还在暗，便是占了上风。

他们既然想在护神大宴前隐于暗，就不会蠢到自乱阵脚，若是昨夜所去非清央，而是清弘，那他们可就是暗中透光，所思所想的计划便算破了一半。

若不是他们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清弘看了她半晌，这才出口接了下文：“有人故意引人发现鬼界中人行踪。”

他们是想借人之手，除之后快。

但借的是谁的手，除得又是谁，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