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前,墟余山。
在万年光景里的一天,归晚还未修成人形正无聊的在树间抖动枝干,忽然,一股清香萦绕在鼻间,不是桃花香,也不似雏菊的淡香,却使人感到舒畅、惬意。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照你这么抖下去再多桃花也都落没了。”
是个男子的声音,清澈明朗,好像千里外的月光。
她第一次听到除她之外的声音,忙四处张望,树干抖的愈发厉害,那男子轻笑一声,抚了抚树枝,“我在桃树底下,你若再找,我身上就要被花瓣落满了。”
她低头看去,一个蓝衫少年站在树下,眉目如画,仿若花色。
墨玉的长发用雪白丝带束起,眼睛像春日还未消融的暖雪,其中似有流光逆转,又带着不曾察觉的凌冽。
唇色温润,淡淡的笑容,像陌上花开。
“果然这座桃林安静下来最是好看。”他捻了片落花,“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归晚就好。”
“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
他随意倚到树下,闭上眼,额前几缕长发随风逸动,一时间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们和一片桃林而已。“看够了吗?”她见他察觉,忙讪讪收回目光。
“你是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人吧。”
“是,不过我喜欢看你,你的眼睛……很好看。”
“呵呵……”他笑的颠倒众生,翻身半躺在树干上,拿出一壶酒,“刚找司命星君拿的伽蓝酒。”这下她知道他身上的气味是从何来的了。
“你是仙?”
“是又如何?”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仰头喝了一口。
“没什么,我想你是仙的话一定去过很多地方,仙界,人间,一定很好玩吧?”
“这两个地方我已经去过许多次了,小丫头我待的时间可比你长的多。”
“可是你看上去不过十几岁。”
“外表也是会骗人的,我在人间的时候凡人的一世之于我不过才短短一瞬,我认为的漫长时光,人世早已沧海桑田。”
“你寂寞吗?”她的话像一阵风,泛起他心里微微涟漪。
“怎么了?”她看他沉默不语。
“你想听外面的故事吗?我可以讲给你听。”
“真的?!”她高兴的抖动树干,又落了不少桃花。他把酒饮尽,“我想想从哪讲起呢,记得那年我去人间……”
之后的一段日子他讲了东海的白珠,英鞍山的冉遗鱼,鲛人的遗泪。
讲了战场的夕阳西下,残阳如血,京都的烟花,盛世繁荣。
如此过了半月,一日他到了并没有与她说话,只默默在树下放了两个酒杯,似是等什么人。
脚步声响起,一个玄衣男子缓缓走来,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不同于他的自由散漫,这个人剑眉斜飞,外表俊朗,气宇轩昂。
“还没到我就闻到伽蓝香了。”他席地而坐。“这次地方找的甚好。”
“当初约好,我每年找一处桃花盛开的地方摆酒对饮,想不到你这么快就食言。”
“这个,你替我给她吧。”他递给他一小包桃花种。
“你逞什么能,当个主帅风头出尽,最后要死也不死的好看些。”他调侃他,脸上却无一丝笑容。
“你为我送行,比上阵杀敌痛快百倍。”他斟满酒,一片桃花落入其中,
“翊圣。”
“亭寻。”他举杯和着桃花一饮而尽,“我终于明白你了。”
“你啊,总说些我听不懂的。”
玄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仰头望着顶上桃花。
“走了。”
他向他一抱拳,向桃林深处行去,再未回头。
他长久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归晚催动自己所有灵气,牵动花瓣给他一个拥抱,他就静静的站在那,任花瓣在身旁停留。
你一定很寂寞吧……
“会损耗许多灵力的。”
“别小看人,我没那么弱。”虽如此说,她已是支持不住,花瓣散乱,他伸手,花落到地上,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她体内,纯净明澈,像三月的暖阳。
“归晚,我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吧。”
“你要走吗?”
“我也该走了。”他望着远方,不似以往风流不拘,光影在他身上流转,有天外流云的闲散,有月隐西窗的清冷,也有千帆过尽的疲惫厌倦。
光影交错间,似乎交错了一生。
“你去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隰华。”他收起酒盏。
“等我练成人形,你可以回来看我吗?”
“可以是可以,若是我忘了呢?”
“你既喜欢桃花,我就保证不管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桃花都是开着的,只要你想看桃花,就来这里。”
“我不会忘的。”他摸摸树干,回头云淡风轻一笑。
“走了。”
“隰华!”她喊他,无人回应。
只徒留一地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