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范大人千古

等到天蒙蒙亮，我已经梳妆打扮好准备出门，刚出院子就看到若若候在门外，看见我匆匆走来问着：“嫂嫂可算醒了，身体可有不舒服？现在要去哪里？”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安慰着：“无妨，这两天也缓过劲了，只想出去转转，不必跟着我，片刻便回来。”

若若担忧地看着我，思索了会儿就点点头，多叫了几个随从跟着我便回去了。

出了门果然看到满城缟素，只是气氛并不像奔丧，人人欢欣跑动，以范闲的名义沿街叫卖，和城中白练一起看倒显得热闹。

一路悠哉逛到了城门口，只见一处人头攒动，哀悼声和祈愿声此起彼伏，我带着人凑近了去看，只见白帐底下放着一个牌位，上面赫然写着范安之的名号。

春峭低声问我安之是谁的名讳，我笑道当然是范闲的。

范闲，字安之，他的名和他的字可是都和他本人的经历都匹配不上。

我拉着春峭悄悄跟着队伍，一边看众人行事一边暗自揣摩，只见他们有求仕途，有求学识进取，甚至还有求姻缘的，简直真的把范闲当神仙供着。

转眼就轮到我上香，我放上二两银子随手抽了两根香，扑通一声跪在蒲垫上声泪俱下：

“夫君啊，我们才成婚月余，不想你去北齐一去就是半年，如今好不容易才盼到你快回京，竟然就是天人永隔了——夫君啊——”

在我的眼泪攻势下，人群窃窃私语起来，有些认得我或者范府侍从的人已经看出我的身份，流言更甚。

不顾春峭的阻拦，我哭声愈加大了：“夫君——你在天之灵可要保佑我再嫁得如意郎君啊——夫君——”

被搀起来摇摇晃晃走在路上，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不熟悉的身影，我在拭泪空隙中抬眼去看，竟是二皇子。

“小范夫人注意身体，范闲身故之后我也会尽一个朋友之责替你再择良婿的。”二皇子此时神色诚恳，演的我都快信了，既然都在这里演，我也要配合他演的更像一点。

“多谢殿下体恤妾身，想必夫君在天之灵也会感激您知遇之恩的，妾身在这里谢过殿下。”我急急冲他福身行礼，刚做一半就被他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回到范府之后，甫一进门就有护院来报说范建找我，我心下了然，跟着去了大堂；还没到门口已经远远瞧见范大人和柳姨娘端坐正厅，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父亲，姨娘，叫儿媳来所为何事。”我进门仔细行礼，直视他们二位。

“你倒是端地一副贤良敏淑的模样，”范大人冷笑一声，“本来还体谅你受惊身体不适，没想到刚一醒来就想着再嫁，怎么，不想再做我范家妇了？”

我笑着摇摇头；“儿媳为范闲守一辈子寡都可以，今日出门，是想看看民心，以及探其他人口风，回来时不就碰到了二皇子，甚至还提起要给我说媒呢。”

“二皇子和范闲以前关系不错啊，怎会撞这个档口呢”柳姨娘疑惑道。

我回应道：“看来事实并非如此，二皇子不仅是提及此事，还列了一个名单让我挑选，墨迹已不新了，可见他也并不是今日才得知范闲的死讯，起码范闲遇险和他脱不开干系；而且仔细看他名单上的人，都是他的门下。”

正像我刚才说的，范闲离京后把朝阳楼大小事宜都托付给了我，党政暗斗我多少也知道一些，看出二皇子用意并不困难，能诈出来他的名单，估计也是因为他把我看做了寻常闺中妇人。

回院子之后我大门紧锁，房间内也没有安排人，自己抱了两缸庆余堂的好酒闷头喝了起来，一时间喝昏头了，就迷迷糊糊在地板上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天色已然大暗，我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床上，再往前一看，不远处范闲正坐在桌前。

我不顾他黑透的脸色，嬉皮笑脸地说：“没想到妾身这一喝醉，竟看到夫君的亡魂了，小范大人在地下过的怎么样？”

他还是黑着脸，嘴绷直成一条线，看着我良久才说：“喝醉了怎么在地上躺着。”

我晃晃悠悠下床，走到他不远处，仍是笑意正浓：“我都喝醉了，怎么还能控制自己在哪儿躺着呢，还是夫君好，怕我半夜冻着是不是？”说完朝他怀里扑过去，被他稳稳接住，却是转头不肯看我。

“你今天在外面说的话，可是真的？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就要再嫁？”

虽然想逗他，我还是坚定地摇头：“不是的！我是想看看别人的态度有什么端倪…”

“再说了，”我伸手把他下巴掰过来，“如果我不说这些话，你今晚还会来看我吗？”

我真的很想你啊，别的都是给别人看的，想你是真的…并不是我演出来的。

对视中已经看出他神色动容，我不顾自己一身的酒味，扣着他的脸吻了上去，手脚也没有老实，手在他背后收紧了，双腿也牢牢地缠着他不让他放开。

唇舌交缠间我模糊不清地低低唤他名字，范闲范闲地叫着，也被他汹涌地回应。

昨天没有说出口的话，就在此刻缠绵中一口气都说了吧。

“范闲…你在北齐有没有想我…”我低头吻在他侧颈，手已经剥开了他的衣襟，“为什么也不曾寄来家书，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话吗…”

范闲一边按住我作乱的手，一边又把我放回床上，但是我紧紧缠着他，刚一着床就把他也拉到了床上。

“小范大人看来是真没有话和我说，”我和他鼻尖对着鼻尖，“那再亲亲我就放你走。”

范闲无奈，笑着吻我，吻的不浅，舌尖扫过我的唇齿，引得我一阵颤栗。

兴起时我才反应过来有正事还没说，忙推开他说：“二皇子怕是早就知道你在北齐不会平安回来，这次要对他多加小心”

范闲摸摸我的脸，说道：“多谢夫人，我必定会多加小心。”

夜深，范闲此去必不会一路平安，我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希望他受得苦难能更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