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的心咚咚直跳,他盼这封信好久了,家里人盼着这封信都不知流了多少泪了。信封有点沉,军小心的撕,撕开封口中。军小心掏出里面的信纸,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周围人们的存在。
抽出信纸。展开信纸。军很小心,这封信的份量真得太重了。打开后军首先看到的是几张“百元大钞”,是崭新的票子,四位伟人更显庄重和严肃。军一搓,是四张。他先把这四张钞票装进了信封里,他想先看看信里写啥了。
奶奶、爹、哥、香儿:
你们好。你们肯定还没有原谅我,我也知道,我犯得错的很大,我也不希望你们能原谅我。我来信只是想告诉你们,我现在人在广州,我在一个建筑工地上班。我因为先前干过建筑方面的活,所以做起来也上手,老板人很好、也很看重我,我干的活不重,希望你们放心。
爹,我真心的想对你说对不起,我的不懂事和离家出走肯定伤透了你的心。你一人在家里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吃了不少苦。我也是很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后悔自己走到了这一步,不过请你放心,这里跟杨树沟不一样,到处都是工地,到哪里都能挣到钱,只要肯吃苦就一定会有好收入的。爹,我一定不会给你、给家里人丢脸的,我一定挣好多钱回来的。
哥,相信你也已经上班了,你不责怪弟弟,我干上几年,挣上钱就会回来的。这几年家里就要靠你多多帮衬了,我也会按时寄钱回来的。
…… ……
哥,替我问奶奶好,问香儿好。告诉香儿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上大学,上好大学,然后就到广州来,这里真得太好了。
哥,我找上工作时间也不长,这是我前几个月省的,随信捎上,请转交给爹。钱不多,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在这边不行。
军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了,过半年了,终于盼来了弟弟的消息。这泪水里是牵挂,也是欣慰。
“杨军,你怎么了?是谁来的信,看把你看的激动的。”钱老师看老半天没个响动,此时正看见有点发愣的军疑惑的问。
“哦,没,没有。”
“谁的信----”
“我弟,兵的----”
“来信了。我说么,你半天没声音,看来是好消息了。”钱老师一边下棋,一边头不回的问军。
军也是想着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大家的,于是他一边把信折好,一边说:“对,兵他到广州了,叫个蛇口的地方。找着工作了,还给家里寄钱了呢!”
军重新把信装好,把信封装到了他的上衣口袋里。把那一沓报纸又重新放到钱老师的桌子上说:“钱老师,报纸我放你桌上了,昂!”
这一盘钱老师赢了,他有点高兴。钱老师一高兴就会把戴在头上的帽子一抹,放到桌子上,然后就会用一只手理他的头发。钱老师的发型可好啦,跟伟人的发型差不离,杨树沟的人叫“大背头”。可是钱老师时常用帽子扣着,军也是一直想不明白。也只有他高兴的时候,比如下棋赢了、酒喝高兴了,才会取下帽子来把被帽子压塌的背头往上理理。
邮递员老张已经看两盘了,再不敢耽误了,也起身走了。
王主任有点不甘心地冲钱老师喊:“老钱、老钱!再摆、再摆!”一面从钱老师怀里把上一盘死的棋子往回掏。
钱老师呢,意犹未尽,还陶醉在刚才的胜利里。他们两个可是冤家,一直以来是不分伯仲的。这难得完胜凯旋,钱老师自是有点得意。他一面摆棋子,一面又问军:“杨军啊,你说兵在哪?……蛇口……那地方好呀,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兵又利索,肯定会发展好的……”
王主任已经摆好棋了,只等着钱老师走哩,看钱老师还在磨叽,又在催促:“走、走、走。我已经走了。”
他们两个又开始了,军一看这情形,今晚怕是没完没了了。军心想,我可是得回家去,赶紧要把这好消息告诉家里人的。他悄悄溜出宿舍,溜回家里去了。
奶奶一个人在炕上念嘛呢,自从兵走后,奶奶比以前更上进了,一得空就爱上个香了念,一遍遍地念。也许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让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老太婆这么痴迷于内心的向往。军他爹今天出了一天的粪,这会正在火炉旁打盹哩。
军几乎是跑着进到堂屋里的。把他爹差点没从椅子上吓下来,奶奶还是在认真的念哩,没有感觉到军的到来。
“奶奶,别念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军爬到炕上,把下巴支在炕桌上说。奶奶还是没反应,只是拿眼瞅了军一下,意思是说,她的经还没念完呢,不能停。军知道,奶奶念经的时候,一卷经要一次全部念完,中途不能停的,如果停就是对神灵的不敬了。军只好起来。
奶奶翻着剩下的经书,比划了一下,军一看也不多了,就只好等了。
军他爹用手干搓了几把脸,似乎清醒了许多。
“军,做饭吧。我有点饿了。”
“哦,好吧”,军舀了一茶壶水打在炉子上,“对了,爹,稍等一下。等奶奶念完了经,我有个事要告诉你们,等一会儿吧。”
说话间,奶奶的经也念完了。奶奶一边收拾装经书的包袱,一边说:“你疯瘴魔狮的咋了呀,我以为狗把你追上了。”说着奶奶还笑了。
军这才坐到炕沿上,规二三矩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兵的那封信。
“奶奶、爹……”军一边取信,一边嘴里念着……
“咱赶紧做饭,你爹忙了一天了,这会也饿了”,说着奶奶准备下炕。
军继续念着:“我现在在广州……”
“兵,是兵吗?”奶奶有点着急地问。
军他爹也从椅子站起来,凑过来看军手里的信。“果真是兵的信。妈,你看,就是兵的字。他的字我认的……”
军念了一遍,奶奶让军又念了一遍。
“好----好,我的兵总算是有下落了”,奶奶紧接着又是一阵“阿弥陀佛”。
军他爹脸上也展开了,军把兵夹在信里的四张“百元大钞”给了他爹。他爹接过钱,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久,似乎透过这几张纸币能看见自己的儿子一样。完了,又把钱给了奶奶,奶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也看了好久,说:“好,好,能吃饱肚子就行,能养活自己就行。”
也是,这一家人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呀。这么多日子,大家虽嘴上不说,可是心里都明镜似的。现在好了,兵在那边有着落了,好歹是有消息了,关键是还给家里寄钱了,这让奶奶和他爹着实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赶紧做饭吧!吃啥?
奶奶说:“今晚上说什么也得吃个拉条子,这么好的消息得了,怎么说也是好事呀。”
当下,军和奶奶张罗着和面、烧水、炒臊子。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饭。
转眼已是年关时分,学校里也是考完试了。军根据校长的要求在黑板上抄了五道题----看拼音写词语、写近义词反义词、造句、默写古诗、作文,学生在白纸上抄了答出来交给他阅的。不错,全部除一个学生没及格外,其他人都及格了。校长也是把军表扬了几句,这军参加工作的第一学期就这样结束了,还得到了校长的夸奖,不错的。
学校放假后,离过年还有十来天,还不忙,军也是睡得迟。
可是这一连三个月没发工资了,校长说是乡上没钱。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校长还没有通知去领。军原本想着用自己的工资给家里人置办点新衣服,办点年货,可是现在看来有点悬了。
冬天的早晨,麻雀在军家院子里那棵落光叶子的杏树上叽叽喳喳叫个没完,军听着有点烦。四野里白茫茫一片,是那未化的积雪,氤氲在冬日早晨薄薄的雾气里。军站在台子上看着远方,其实看不远的,那雾霭阻挡了远处的山峦,白大墩此时也是若隐若显的。有点冷,军呼了两口气,嘴里、鼻子里冒出几股白烟。他打了个寒颤,赶紧倒了脸盆里的水回到了屋子里。香儿已经准备给大家做早饭了,过完年,香儿也就整十四了,按杨树沟的算法,应该是虚岁十五的大姑娘了。这香儿学习一直不错,比当年的军还要出色一点。现在家里条件也是好了,是可以上县高中,将来可以上个好大学的。
吃过早饭,其实也已经过十点了。聋拐的尕尕来了,他是来叫军的,说是赵校长在叫,要军到学校里来一下。这尕尕今年就上五年级,军正好是班主任,他不敢进来说,是把香儿叫出去说的。军奶奶说:“这尕尕小的时候淘得很,现在是大了呀,害怕起老师了,看来啊这娃娃们还是要老师管教哩!”说着还冲军笑哩。军一听说是校长叫,八成是要领工资了,心里当然是高兴得很,也就兴冲冲地去了。
巷道里他还碰到了钱老师。
钱老师披着个呢大氅,杨树沟的人就喜欢把衣服披在身上,尤其是到了冬天,只在外面披着,也不穿。有的把两只手交叉筒在衣袖里,抱在胸前,有的把手插在裤兜里,慢慢地走,当然有的还会把手背着放在大氅下面,这样也不会冻着手的。钱老师走路的时候,右肩比左肩低,整个身体向右有点斜,连带着那大氅的一角就随着步伐莿在地上。这件大氅也是有了年月了,听说是钱老师的老伴几年前在“黑市口”上买的,听说价格不菲,面料也正宗。军记得他上小学的时候钱老师就常穿这件衣服,钱老师也是一直视为珍宝,每年冬天第一场雪后,这件衣服就登场了,直到过完年才歇架。
“钱老师,你也去学校吗?”军喊了一声钱老师,便快步走上前去。
钱老师回了一下头,看是军,也是放慢了些脚步。“嗯,刚才聋拐的娃娃来喊了,说是校长叫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说话的时候嘴里都冒着白汽。路旁的积雪一层落了又一层,进入腊月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只有路中间踏出一条小道来,下面的黄土看得见。偶尔那白白的积雪上会有小足印,那也可能是六二四家的大黄狗嬉戏追逐时留下的。
“杨军呀,年货还没办哩吧。听说工资来了,领上了就好好地过个年。哎!”钱老师一边走,一边跟军说着,也不知咋的也不是太高兴,不时还叹口气。
钱老师不是这样的呀,军一边想一边跟在后面。
钱老师走路快,军跟的有点费劲。残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校长已经来了,正在办公室门口站哩。
整个校园都被雪很好地遮蔽起来了,房顶上、树上、地上都似披上了银色的毯子。那雪上鸟儿踩过的足印,就似是这毯子上淡淡地花纹,那样美。
“来了?”
“来了!”
打过招呼了。宿舍里冷得很,大家就站在门口。冬日早晨的阳光只把橙色的光芒洒向大地,至于热量么,那还的靠身上的衣服。
钱老师把因为走路而有些滑落的大氅用手拽了拽,从口袋里掏出烟,给校长发了一支。校长穿的是一件防寒服,拉链一直拉到脖子底下,衣服鼓鼓囊囊地,很臃肿,看起来冻得够呛。看到钱老师散烟,便从裤兜里取出一支手接过烟,另一支手还在兜里。他不想出这支手,一方面是冷,更重要的是他这支手的胳膊下面夹着一个卷成筒状的本子,一出手怕是会掉的。
钱老师又掏出火柴,划着。此时两个人是面对面站着的,都有点弯腰。钱老师用两只手捧着划着的火柴梗,伸向校长叼着的烟。校长也把整个上半身凑过去,对着火苗,咂了咂烟,着了。火柴梗已经燃到一半了,钱老师这才把自己嘴里的烟伸过去,也是砸吧了两口。两个人的嘴里、鼻子里又是一阵青烟和白汽。军呢,年轻人,不觉得冷,正用脚踩地上的雪呢。
王主任、刘老师也都来了。
校长这才从胳膊底下取出那个本子来,摊开,就在门口的窗台上。
“把大家这几天都等急了吧,这到了年底,乡上也是没钱”,他一边说,一边翻开那本子。军认得这是他们领工资的账本,他参加工作后的第一次工资就是在这个本上签字领钱的,“我也是昨天晚上才领回来的。大家也是等着钱办年货哩,这大清早的就让你们来了。”
校长还说:“这一次乡上也是想了各种办法,终于算是把前面三个月的工资都凑齐了。也好,大家都等着用钱哩,这也算是有指望了。”
军真得算是有指望了,他打算给家里人置办新衣的想法就要实现了。
“来,老钱!这是你的,你看一下。”校长把几张纸币伸向钱老师。
钱老师没数,说:“来我签字!”说着便从口袋里取出钢笔就在往本子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你数一下呀,这数字合适不合适,你总得数一下呀!”
钱老师已经把那几张钱塞到上衣口袋里,准备转身走哩。
王主任、刘老师也都领了钱、签了字走了。军没从他们脸上看到如他一般的兴奋和期盼,他们甚至有点阴沉着脸,就如这冬天蔫不达达的太阳。
“杨军呀,你知道我为啥先给他们几个领吗?”
军有点疑惑地望着校长,不知道说啥。
校长一边数着钱,一边说:“他们几个也不容易,这么点钱……哎,人家们三个月的都没你一个月的数呀”,说着把一沓百元的和十元的钱给了军。军接过钱,也是没数,拿起笔在本子上签了字。
军一边签字,一边拿眼先看了自己的数----687元。又看了一眼钱老师名字前面的数字,军觉得好像自己做了不好的事一样,有点脸烧烧的感觉。
军当时月工资是二百多元,这三个月下来也就将近柒百元的收入,那对于军来说可也不少了。可是他想想别的和自己一起同事拿着这么点钱时,心里酸酸的。
腊月二十七八又是连着两天的雪,杨树沟的人们都几乎缩在被窝里不敢出来。军他爹整天乐呵呵地,烟也是抽得越发厉害了。一边抽着烟,一边还在嘴里说着:雪花六出,先兆丰年。军也是觉得,瑞雪兆丰年。
较之过去、小时候,现在的日子可真是好多了。那时候一年到头吃不了几会猪肉,家里好不容易养大的猪,也是送到肉食站换钱,即便后来不交肉食站、自个找人杀了也是卖肉,只有“头蹄下水”其它都卖钱贴补家用。即使到了过年的时候,也只是称点大油炼出些“油拨了”,蒸点油包子解馋,剩下的则熬到罐子里用来炒菜。至于新衣服吗,哪有!上初中的时候除了他舅偶尔送来的“救济衣服”外,直到他上师范那年才做了一身像样的。家里的衣服也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穿老三穿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军始终记得刚上初中那年,到了冬天,天出奇得冷。那时候大家都穿着手工缝制的棉袄,军也是一样,连个线衣也没有,只是在精肚子上裹了个棉袄。那件棉袄也是好几年了,嫌小,现在穿上去有点短了。军便在上面套了件稍长的军便服,遮住点肚子。可那西北风一刮呀,就直往他的肚子里钻,军不禁打哆嗦。一直到快过年的时候,他们姊妹三个的新棉衣才缝好。
如今自己也算是有工作的人了,他爹一年到头也还有不错的收成,家里钱的来路也是多了,手头也是宽裕多了。今年家里也是养了头大肥猪,前两天聋拐帮忙杀的。家里四口人都做了新衣服,军还给他爹和自己买了双皮鞋。这两天也是合计着家里要不再添台电视,可是这雪下得也不是时候。买电视可是要到县城或是窑街上去呢,把家台子可是没有这东西的。这雪下得足足有尺把厚,看来这电视是办不到了。
“不过这雪下了也好,前些天都干坏了,风一刮就是黄土。现在好,最起码把“淌土”压了压,过年的时候你穿的新皮鞋就不会粘上土了。”奶奶跟军说话哩,笑嘻嘻地。自从收到兵的信以来,奶奶比上以前也是开心多了,精神也是好多了。
大年三十转眼就到了。
今年的春联是军自个写的,军本想还是让钱老师写,可是他爹不答应。说什么也要他写,说,“你也是当老师的人,怎么好意思找别人写呢。”没办法,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写了。不过军上学那会也是天天天地练过毛笔,正草隶篆、欧柳颜赵,多少也会点。尤其是颜真卿那真楷字军最爱写,上学就爱练,上班后也是得空就练的。军也是特别喜欢欧阳修对颜真卿的评价:颜公书如忠臣烈士,道德君子,其端严尊重,人初见而畏之,然愈久而愈可爱也。其见宝于世者有必多,然虽多而不厌也。军练的最多的是《多宝塔碑》,这付帖凸显颜体的结构端庄整密,秀媚多姿。
那天军就用方方正正地颜体书写,贴上去,一看,也还行。他爹一边贴,一边嘴里还哼着小曲,一副得意的样子。
这天还是六二四娶媳妇的日子。老早贴了对子,军和他爹就去帮忙了。奶奶和香儿两人在家准备年夜饭----饺子。
这按杨树沟的讲究,这大年三十可是个“黑道”日子。人们常说黄道吉日,遇上这种吉日可以动土,可以修造,当然也可以结婚。相反,黑道日可是凶日,不宜举行重大活动。可是这杨树沟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信奉这样的讲究,还说这“黑道”也不是绝对的黑,反而是一种“大吉”。军有时还想,这还跟那个道家学派创世人老子的“物极必反”观点还一脉相承哩。
说来也巧,这六二四的媳妇就是当年要给兵说的那个把家台子李家的姑娘。这六二四的爹也是脑子灵光的人,也是常做生意的人,懂得琢磨商机。那年他一看兵跑了,这家的人也不错,他还到这人家里收过鸡蛋。他也就托人去说了,这李家也是做好出嫁姑娘的思想准备,谁知出了这档子事,一看又有人上门提亲也就匆忙间答应了。
这大年三十先是把“新媳妇”娶进门,过了三天年后,正月初四再把西客们请来,办酒席。
六二四今天也是穿着利落,他爹也就这一个儿子,也是重视得很。六二四笑呵呵地跟来的人打招呼,那身大包西装有点长,显然不合身,那是六二四出嫁到窑街的姐姐买来的。六二四把裤角和袖口都往上挽起一圈,那西装的两襟都垂到六二四的膝盖那里了。军没敢笑,握着六二四伸过来的手说了声:“恭喜恭喜!”
家里家外都是庄子上来帮忙的“跑攒”,因为天冷,大家都围在房子里。这一次军他叔是“大东”,何军人“称病”没来。大家私底下都说,这何军人得的可是心病呀。
娶亲的车打发走了。这次娶亲的还是把德家的车,不过他们家已经换做“东风”了,是真正的汽车。这可是六二四他爹运用充分的“公关”能力从把厂长那求来的,这用汽车娶媳妇在杨树沟他老张家占了头一名。这以后的日子里六二四他大也是在干话台上常提起这事。
这会没事,沙老汉、聋拐还有几个在六二四家的堂屋炕上喝酒哩。军他叔、军他爹就坐在地下的八仙桌旁喝。还有如军呀、尕蛮子呀就在六二四家的西房里围着火炉谝闲川哩。
娶亲的车是吃完晌午饭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