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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飘落的日子

杨树沟人常说这日子:长不过四月,短不过十月。此时正是农历四月间,这太阳升得早,落得迟,庄稼人也就是利用这长日子多做些工,也希望一年到头有个好收成。所以尽管太阳毒辣,还是早出晚归的劳作。这几日军他爹也是壅完了房湾里的洋芋,又要到庙背后的麦子地里拣杂草。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虽然很忙,关于兵的说一门亲事的事还是很上军他爹的心的。早几天就去把家台子找了军他舅,虽然军他妈不在了,他一有事最信赖的还是这个大舅哥。虽然不常走动了,不过这年头节下,他还是让三个娃娃拿上礼包子去看外爷外奶奶的。这大舅哥本就是个热心肠,他去找了,又是给自己的外甥说亲,也就忙着打听,看庄子上有没有合适的。这不就在这两天,他舅带话来说,说是把家台子有个李家的丫头,人也稳重、也麻利,关键是这亲家也算是跟他们家“门当户对”。说是不行就让他那天先来看一下,把姑娘先瞄一眼,如果觉得可以,就找人说去。

那天正好天阴着,早上还下了点雨。军他爹一看今天也干不成活,这娃的事还是大事,把骡子拉到沙沟滩里一拴就骑上自行车去了把家台子。

这把家台子李家共六口人,未来的亲家两口子,两个姑娘,两个儿子。这准备跟兵要说的是老二丫头,初中也是念了几天的,现在也算是在家“等婆婆家”哩。老大丫头春上已经出嫁,说是也是嫁到连五庄的细沟村了。两个儿子一个正上初中,一个还在上小学。这李家大人也是按他舅说,人妥当,也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尤其是“骨骼”里也对着哩。这杨树沟人说亲事,最关紧这算第一桩,男方要先打听,完了女方也是要打听的。如果这“骨骼”里出了问题,可是几辈子的事,当然这亲家也是对不了的。当时杨树沟所在连五庄一带有几户人家这“骨骼”里的问题可是人尽皆知的,这些人家的娃娃们的婚事,这一关是不好过的。不过这杨家和李家没在其中,而且他舅也说得很确凿。

这第二件要紧的便是“相神”要合,这是杨树沟人也讲究的。说什么:白马怕青牛,羊鼠一旦休。蛇虎如刀错,兔龙泪交流。金鸡怕玉犬,猪猴不到头;还有什么“败月歌”:正蛇二鼠三牛头,四兔五猴六狗头,七猪八马九羊头,十月鸡儿架上愁,十一月虎儿满山游,十二月老龙不抬头。当然这都是封建糟粕,没有什么科学根据,可是杨树沟的人们一代代就这样信奉着。这李家丫头属牛,兵也正好属牛,相神是合的。军他爹也说了,我们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平安二字,只要是人成,啥都好跌办。

他舅问看不看丫头,军他爹说了,只要是不聋、不麻(瞎)、不瘸、不傻就行,长得好不好又不能当饭吃,也就没再去看。按他舅的说法,丫头长得也是平顺。

“骨骼”里对,“相神”又不大冲大克,大人又是本分,当下军他爹也是下了决心,就让他舅挑个日子先去探个口风,如果行,再请介绍人。一切说定,军他爹骑着自行车也就回了。

给兵说媳妇的事很快就在庄子上传开了,兵在建筑队里的时候,六二四他们也是问起过,可兵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闷闷的。

当然这事也就传到了何军人的耳朵里了。

当然这儿女的婚事,当爸的又不好直接说,尤其也不能自个找上门去兵家里说,这也不是个事。这还是他们一厢情愿的“倒插门”,怎么办呢,何军人两口子也是想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何军人就去找沙老汉了。这沙老汉在庄子上也算是个“牙茬”,虽然酒性不成,可是不喝酒的时候脑子清醒,说话得理。这一庄子谁家里有个“婆媳不和”,或是“分家析产”,都离不了请他说道说道。再说他跟兵也算是本家,这何军人一想他就是最佳人选。

沙老汉也是刚起床,正卷着被窝,蹲在炕上抽烟。他没想到何军人这么早就来了,他想肯定有事。

何军人一进大门就在院子里喊了声:“沙爸!”沙老汉在屋里应着,也就准备穿鞋下炕。

沙老汉只是用湿毛巾擦了下脸,就算是洗了。炉子上的茶壶才响哩,水开还得一会,早茶也没准备好呢。正准备翻箱倒柜找个好烟里,毕竟这何军人也是有头脸的人,不能慢怠了。还没来得及找出来,何军人早早在那里直挺挺立好了,手里拿好了烟正准备给他哩。

“怎么抽你的烟哩”,沙老汉不忘客气一下,两只在大腿上莿了莿,接过了烟,“哟,还是带把的。这可是很少抽。”何军人顺手把那盒加长牡丹放到了沙老汉们的炕桌上。

沙老汉吸了一口,并没有急着吐出来。他是把那口烟咽到了肚子里,半天又从鼻子里冒出两股白烟来。

“好烟,好烟!”一边赞叹着,一边拿起烟盒来瞧,“毛丹,见过。杨家的老尕(兵的叔)那天就给我让过一根。”

“沙爸,这一盒你抽去”,何军人指着那包加长牡丹说。

“哎,不行,不行。我天生就是抽老黄烟的命,没这个福分。你拿上,拿上”,说着把烟盒又放到了桌子上。

何军人笑了笑,说:“沙爸,有件事哩,要把您老汉家麻烦一下哩。”

“我能帮上你啥忙里”,他还在品着那根烟,每一口都很小心地吸进去,总要在肚子里转一圈才慢慢地吐出来,“不过你说,啥事,只要是我能帮上的,我肯定会帮的。”

炉子上的茶壶的响声“嗡嗡嗡”地哼着曲子,正在酝酿着一壶滚烫的开水。沙奶奶嫌火不大,此时正蹲在炉子旁,一只手里拿着火钳,准备水开了给何军人打茶。

何军人的一根烟已经抽过了,他平时抽烟少,一天也抽不完一盒子。他把烟头在烟缸里掐灭,吁一口气说:“是这么个事”,很明显何军人是张不开口。这杨树沟人最看重“香火”这件事,如果互相干架骂“祖宗十八代”都能忍,可要是被谁骂个“断后”的话,那可是要博命的。所以这何军人虽然是挣钱不少,可就是没生下个儿子,也是在人前短了几分精神。如今又为这个事求人说话,自然心中不是滋味。

但毕竟已经进了这个门了,还是得说。沙老汉也是准备好了听他说,可是这何军人的表情还是让他有点不解,“这世上还有难住你的事不成?”

水总算是开了,沙奶奶把开水倒到茶壶里,放上茶叶,抓了一撮盐,又放到炉子上熬。

“沙爸呀,你也知道,我就领兄这一个姑娘。现在也是大了,该是谈婚论嫁地时候了。可这姑娘一出嫁我们两个就成了孤鬼了”,说着还有点伤心地样子,沙老汉忙递了支烟过去,何军人并没有点,又放到了桌子上,继续说,“我和她妈原想着也是,不行就招个上门女婿……”

“成着里,上庄里那“砖门”里的一心不就是一个姑娘吗,就去年招了个上门女婿,听说还好得很呢”,沙奶奶看着茶壶,插了一嘴,“成,成--成着哩。”

何军人看了一眼沙奶奶,又看了看沙老汉,又说道:“墩底下你们杨家的那个兵,你们应该知道吧?”

沙奶奶疑惑地点点头。

“知道,怎么不知道呢,咋了?”沙老汉关切地问。

何军人拿起刚才的那根烟又点上了,接着说:“这娃不是跟着我干活呢吗,我们也是觉得这娃不错,我和领兄她妈想着不行就把这个娃让领兄招了……”

沙老汉接茬说:“这好事呗,对你们两家都好。他们家不是弟兄两个吗,又是一个庄子上的,知根知底,肯着哩。”

茶熬好了,沙奶奶给两个人各一缸子。有点烫,何军人一边摩挲着茶缸子,一边又接着说:“就是我们个人想的,也没有跟人家们大人们说。也是不知道怎么说哩……”

沙老汉不愧是热心肠,当下就说:“这好办,我说去。这可是对他们杨家还是你们何家来说都是好事,我说去!”

沙老汉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的这份底气当然来自于他是庄子上“牙茬”的身份,更是来自于他对于兵一家人的了解。兵他爸就是好说的人,天生就的“好人子”,两个孩子又是本本分分,这事只要他出马,他觉得是十拿九稳的。

何军人也是被沙老汉的这股子精神振奋了一下,端起热茶也是喝了一口。放下缸子说:“只是这两天听人们说他爹好像正在给兵撩挛着说哩,好像还是兵他舅介绍的。我们听了也是觉得不好办了,这要是他们说成,我们的打算就是白忙活了……”

“这些年我在这娃娃身上也是没少下功夫,一直照顾着。在队里他比我那几个侄子都吃香,为这我那几个哥都意见,说是不公平。不过这娃娃本身就是机灵得很,干活没说的,技术又过硬。这两年我也是放手让他干,想着也是将来能帮我撑起这分家业”,说着何军人有点激动,又叹了一口气,“哎,都怪我,早些没有说破这事,现在就有些被动了……”

沙老汉也是有点同情何军人,依然很决然地说:“你放心,我一会就去他们家说。来抽烟”,他抽出烟给了何军人一支,自己也点上了。

何军人当然很感激沙老汉能帮他这个忙,说:“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你看需不需要拿个啥……”

“拿啥哩。就这包烟就行了。”

何军人又说了一阵子感谢的话,也就走了。沙老汉让老婆子拿来馍,呷着茶吃了一阵,就准备去兵家。

兵他爹去庙背后拣高草了,香儿去了学校,家里只有他奶奶。

沙老汉咳咳喽嗽地进了军家的大门,军奶奶正在后道里喂鸡。她当然还是指望着那一圈圈鸡给家里开销里。

沙老汉咳了两声,见没人应,就喊开了:“七十一!”

军奶奶听到有人喊,撒了最后一把粮食也就从后道里出来了。到外面一看,沙老汉已经坐在板床上了。

“七十一没有吗?”

“哎,我的七十一再哪里有闲的空洒哩”,军奶奶对七十一的忙里忙外早就心疼得很,“拔草去了,今年听他说杂草多得很……”

“我早就跟他说过,再找一个,就是不听呐”,沙老汉一看七十一不在,加长“毛丹”当然没掏出来,也是摸出卷烟纸来,一边卷一边说,“别人一说还勾子撅着上屲里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沙老汉对那次撮合军他爹和毛梅兰的事还有点生气,现在说起来还义愤填膺。

“哎,我们的七十一天生就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窃,人又老实,可能思想上还转不过来”,军奶奶一边替儿子打圆场,一边就手坐到门槛上,“再说,两个娃娃也大了,早晚就要媳妇哩,他再找啥哩……”

沙老汉的烟卷好了,洋火一划,吧嗒吧嗒两吸,烟头上燃起了烟火,洋火的硫磺味和老黄烟的味混着弥漫在早晨的农家小院里。吸旺了烟,他问军奶奶:“大新姐(杨树沟人把嫂子叫做新姐)呀,听说你们给兵娃说了个媳妇了,说成了没有?”沙老汉是想知道,如果兵娃那边还没有提亲,这事就好办些,也不难为谁。

“给家的阿舅说了,打听一哈那丫头给丢人着没有,如果没有,才找人说起哩。还谁知道哩,‘成不成,十八瓶’,这还早着哩。”但是军奶奶脸上显示出的是高兴的表情。

“哦……”,沙老汉沉吟了半晌后说:“那兵娃愿意不愿意,你们问了没有?”

“那里由着娃娃的”,军奶奶当然是经过旧社会的,她的时代里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作儿女的那里有愿不愿意,“他舅说了,那丫头长得也平顺哩。关键是大人们听说也是好对付的人家,本本分分地庄稼人。”

“现在是新社会了,你那个老古实吃不开了。这婚姻大事还是得听听他们自己的意见还是好,谁知道他有没有看哈的。”沙老汉仍然没有提领兄的事,他是想着把情况再往清楚里摸摸。真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哪里有里,前面托人也打听了就没有合适的。”

“怎么没有,就我们杨树沟就有哩。”

“庄子上有是有哩,有些也是不合适。”

“那何军人的领兄跟兵就差不多大,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节了,你们没有打问?”

“哼”,军奶奶鼻子里打了个吭声,当然也没提庄子上的传言,“人家们怎么看得上我们哩。”

沙老汉听出了军奶奶的口气不对,就说:“怎么了?人家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们老杨家的事吧,再说你家兵在人家那里还吃香得很哩。你们没听说庄子上的那娃娃们都叫他‘二纳’”,沙老汉这时候拿出加长牡丹抽了一根,他觉得这时候应该抽这烟,这可是何军人对他的信赖。

“哎,家沙爸,你不知道,人家们是早打好算盘着哩。他们是想着我们的娃娃老实可靠,想着招个上门女婿哩”,军奶奶还是说出了这个传言,“这老年人们说哩,招女婿下贱三辈,我们的娃娃决不能当招女婿。”

军奶奶的口气十分坚决,沙老汉也是觉得了,他没有说什么话。整个小院里有点安静,一只老母鸡“咯咯哒”、“咯咯哒”地叫,暂时打破了这怕人的安静。

军奶奶扶着门框站起来,这平常日子,就这一声声地“咯咯哒”才足以撑起她有点疲惫的人生了。

沙老汉一看这情形,谈话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趁着军奶奶拾鸡蛋的空儿也就起来走了。军奶奶自去拾她的鸡蛋,沙老汉也是自个出了大门。

这一仗开局不利,沙老汉说什么都有点沮丧,想想自个跟何军人面前夸下的海口,但有点垂头丧气。他抖了抖双肩,把披在肩胛上的衣服往上抻了抻,便往庙背后军家的地里走去。他还抱着一丝丝希望,对于军他爹他觉得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肯定能拿下。

军他爹正坐在地埂子上吃烟哩,沙老汉来了。

沙老汉这一次开门见山,一见到军他爹就问上了:“七十一,我跟你问。你跟兵娃说的媳妇定下了没有?”

这一问让军他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说:“还没呢!怎么了,沙爸?”

“哦,那就好”,沙老汉也顺势蹲到军他爹旁,掏出那包加长牡丹抽出一支给了军他爹。军他爹有点受宠若惊地望了一眼沙老汉,两只手也在大腿面子上莿了一下,伸手接过烟的同时,弱弱地问了一句沙老汉:“阿爸----这是?”

沙老汉把披在胛子上的衣服的两只袖子拉到前面塞到大腿面子和肚皮子之间,划着火柴点着烟,抽了一口,慢慢说:“是这么回事,何军人今天早上找我去了,有些事人家不好当面跟你说,让我跟你带个话……”

军他爹不明就里,只是说:“都是庄员邻舍,有啥不好说的。再说兵还不是在他那干吗”,军他爹忽然觉得这兵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乱子,忙变了语气,急切地问,“是不是这娃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军人的事?”

沙老汉弹了弹烟灰,悠悠地说:“没,没,不是。这兵娃在他那里干得不错,要不何军人还敢放手让他操心哩吗?”

“那就好,那就好。这家伙也是不敢叫人放心。”

沙老汉一看时机不错,这好烟就是不一样,一根烟不一会就着完了,他掐灭烟头,看着军他爹说道:“这何军人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就一个丫头,这些年他一直觉得兵娃不错,也是早就想着把兵招个上门女婿哩。可就是一直没好意思开口跟你们说,这不这两天听说你们又给娃娃撩挛着说哩,才找我跟你们投个话……”

军他爹这才反应过来,那天军他婶在家里就言传过这事,而且他清楚地记得当时他妈对这事反感得很。

“沙爸,这事呀”,军他爹想说啥,却又停了一会,似乎在想着什么。

沙老汉志在必得的插话说:“七十一,我觉得这事好得很。你也是两个儿子,你也暂时一个人,以后你就跟着军过。这兵娃现在正在给军人操心着建筑队里,这以后呀,估计就是兵的了,你也省得再给兵找宅子、盖房子了。再不要多考虑其它的事,现在是啥社会,人们的思想开放得很,啥都能接受哩”,军他爹有点愣愣地感觉,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很明显是在想事。沙老汉又抽出烟,给他,他没反应。沙老汉用手捣了一下,他才转过眼来,像是刚从梦中惊醒的样子。

“抽个我的吧,这尽抽你的好烟着……”

沙老汉,没有搭他的话,只是硬塞到他手里了。接着又说:“不行就把兵他舅介绍的那个退了,何军人的这领兄也麻利着里。关键是这都是一个庄子上,知根知底的,何军人肯定会对兵娃好的,他们就看上这娃了。招女婿的事你再不要想太多,现在这样的也多得很。”

“……”军他爹心里是想着这事他肯定不能下结论,再怎么也要跟他妈、跟兵、跟兵他舅都要通个气里,所以现在他只是含含混混地张了张嘴,头也是习惯性地是点了点。

这沙老汉自然也是脸上露出了些许胜利地笑容,站起身来,两只手叉在腰间,心中升起一股豪情。

军他爹也站了起来,他心里有点乱。他看到沙老汉的样子,想说,但又怕破坏了沙老汉的兴致,嗫嚅了一阵。两只手互相摩挲着,终于鼓了鼓勇气说:“沙爸”,声音有点微弱,沙爸深陷其中没有听到,他又叫了一声:“沙爸”,这一次是听到了,沙老汉转过身来听他讲,“沙爸,这事我想着还是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再定吧……”

军他爹为自己抽了的那两根子烟感到内疚,所以说话的口气是有种商量的味道。

“商量,肯定要商量的。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事是好事,你也要从你们家实际情况出发考虑问题嘛”,沙老汉觉得多说无宜,也就走了,可是他觉得军他爹这关好过,现在的关键是军他奶奶。

为期三周的实习生活圆满结束,军和同学们都回到了学校。实习的结束意味着毕业即将到来,相处四年的同学又要各奔东西了。这些日子大多同学沉浸在离别的氛围中,经常会看到三三两两的同学在操场上、树荫下、角落里,他们正在抓紧一切时间的夯实感情。

军一回来就又为画展忙上了,这一段时间美术老师把展出的作品一一又精挑细选了一遍,基本都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布展了。

展室就选在了军一直画画的那间画室,这两天班上的同学,其它班的同学都来帮忙。来得最多的还是王家阳和李佳,他们两个把军的这次画展完全当作了自己的事来做。李佳更是希望军的这次画展取得圆满的成功。

军的个人画展----永兴师范第一次学生个人画展终于开展了。

那是六月初的一个炎阳高照的早晨。李佳一早上就有些激动,在宿舍里坐立不安,同宿舍的姐妹小兰不禁有些奇怪。

“你紧张?”想开口跟她说说话,这样或许会安抚一下她。

李佳一愣,看着小兰笑了笑,点了点头。

只听张小红 “扑哧”一声笑了,“你紧张什么啊?要紧张也是杨军紧张。你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被张小红这么一说,李佳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就是,想着今天,今天杨军要在开展时讲话,就,就有点激动了。”

三人走的虽早,可是转过宿舍走廊,向画室那边望去,那里已经围满了来看画展的同学。

这是学校的第一次毕业生个人画展。

展室的门是关着的,这是美术老师的意思,目的是让参观的人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尤其是最后两天,展室只有他和军两人,李佳和王家阳都不让去了,就是为了这份神秘感。

展室门口是走道,在靠近展室门口的地方摆好了一张桌子,上面是一束鲜花。门口铺着大红地毯,墙上张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赫然写着“杨军同学个人画展”几个大字。李佳知道这是毛老师主动找杨军让他写的,那几个字苍劲有力,这是他很少有的题字,为军的画展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学校的几个主要领导已经站在了门口的红毯上,打眼扫过去,杨军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白衬衫,还打了一条红色领带。

仪式开始了,先是校长致辞,讲得无非是本次画展的非凡意义,强调了几个第一。接下来该是杨军的讲话时间,他抬眼看了一下站在下面的同学们,有点紧张,不过他没有急着讲,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内容无非就是感谢一些人,希望大家会喜欢之类。李佳在下边听得想笑,军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话了。听他说话的语气都不自然,看来,还是只适合画画和讲课,这样官方的发言是做不来的。不过和李佳想的不同,周围的观看者情绪都高涨的很,张小红也是吃吃吃地笑,用手掐着李佳的胳膊。“今天的杨军好帅啊,平日里没见过他这么帅呀!”,张小红说着又是笑,李佳也是用手掐了一下她。

无可否认,看着台上的军,李佳真得觉得真的很帅,不是长相,而是身上散发的一种气质,这么多年的熏陶终于发挥了作用,带些儒雅却又不沉闷,虽然发言有些僵硬,不过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自信和大气,军真的不同了,李佳低头想着。

军的发言到是简短,似乎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些,也知道大家没多少耐心听他说官方的话。只有两、三分钟就结束了。之后便是大家进场参观了。首先是学校的各层级领导和一些老师,紧接着是四年级一班、三班,最后才是李佳她们班进场参观。

画室里的窗帘都是拉着的,虽然开着灯,但里面的光线还是有点暗,这使得那些画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估计也是为了给那些画作添上些气氛而已。李佳感觉今天的氛围跟平时太不一样了,她和张小红还是胳膊挽在一起在走。她和张小红对视了一下,张小红吐了一下舌头,对眼前的景象有点吃惊。军不停地跟大家点头、微笑,两只手互相攥着,不是还交替轮换着。这时候来得大多是自己班的同学,军有点放松。他把扎得有点勒脖子的领带松了松,用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同学们有的在驻足观赏,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已经转了一圈了,正三五个在一起围着军说话呢。

李佳和张小红正在看一幅人物水彩画,画中是一个姑娘手棒书本在树下静读。画取名为“静”。张小红一边笑,一边拉着李佳叫军,“哎,杨军,你过来。你说一下,你这画里的女主人到底是谁?”

军正在和一帮同学聊呢,突然听到有人叫,一看是学习委员,便向她过去,其它人一听也都围了过来。

李佳一看来了这么多人,有点不好意思,想离开,可张小红不肯,牢牢地拽着她的手。

军当然知道现在怎么说,大家肯定只认为那幅画里的人就是李佳,所以也不好说啥,只是笑。

“大家看,这女生不就是李佳吗?那发型,那样子”,一边说,一边瞅着军,军只是笑,不说话。

军一直记得那天,李佳非要让他画一幅画,并且说她要当模特。军有点犯难,可是李佳不肯。没办法答应了,可是在画室里怕被人看见,两人背着画板到了学校背后的铁路边。那天李佳捧着书在那棵大榆树下站了大半天,军呢,也是在大太阳下一会蹲着,一会坐着,一会站着,足足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完成。李佳虽然有点热和困,可是看着军画的自己还是心满意足的。在布展的日子里,军也是问过李佳的,要不要把这幅画挂出来,李佳当然是愿意的,她只所以心心念念地要军给她画画,一方面是为了留作纪念,但更重要的,是她想通过参展来宣示自己的心迹。

这幅画军也是格外上心,不光那天花那么多时间处理,回来后,一有空他就近处看看,远处观观,还请美术老师指点了几次。直到觉得差不多了,他还专门到县城一家书画装裱店,订做了画框,如今挂在墙上,一眼看去就很不错,进到里面的参观者都赞不绝口。只是现在这张小红把这画背后的故事引出来后,军也是心里觉得潮潮地。他看李佳的脸上挂着点红晕,此时正如画中,低着头。

“你们看,连那花格子衬衣都是李佳的。你别不承认。”

张小红还再说,那帮同学们也是跟着起哄。还是李小光解了围,“大家再看看,让军也休息一下,一早上也够他受得了。散了,散了。”

同学们又看了一会,也就离开了。忙了一早上了,军连坐都没坐一会,趁着现在他赶紧让王家阳找来把凳子,他坐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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