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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正站在悬崖上,眺望快被冰蓝色淹没城市,感受着此时的寒冷,对世界说最后的告别。
太阳就在我的身后,我把手向上慢慢举起,果然染上了夕阳的颜色。因为这座大山,整个城市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黑色和橘黄色界限分明,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发丝随风飘动,伫立在城市中央的高大玻璃建筑,上下被完美分割,上半部分已经被渲染的发红,每一块玻璃上都是夕阳的余晖,没有平日的刺眼,是难得的温暖。莫名有点想被定格在这一刻。透过玻璃,不难看出里面被填满了花瓣。
山脚是呼啸而过的电车,留下冰蓝色的残影,锈迹斑驳的外表在阴影里显的沧桑,耳边不停传来电车与轨道摩擦的声音。今天,大概里面是没有人的吧?或者说,整座城就只剩我一个了。其他人都因为疫病的爆发,不是死了,就是逃走了。
这场疫病的起因是一株花,被称为玻塞薇的冰蓝色花朵。被感染的人大多都是被花瓣溜进了伤口,在几个星期以后,带刺的绿色藤蔓从被感染的地方抽出,带着着玻塞薇的花苞逐渐将感染者包裹起来。随着时间推移,玻塞薇越来越多,从被感染的部位一直蔓延至全身。直到感染者被榨干营养,只剩下被一层藤蔓包裹的白骨时,玻塞薇就绽放了,这还不是最后。患者在到终末期,也就是死后,他的尸体就变成了一堆花瓣。这很残忍,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最后尸骨无存。我就目睹了我父母的死亡。
在我父母死后,我自然被送到了收容所,父亲和母亲则是被清理到了那座大厦里,和其他人一样,等待被销毁。在spēs计划*实施的那一天,我从收容所逃了出来,我想和这座城市一起被抹去曾在存在于世的痕迹。
抛去死神的代名词,可能玻塞薇也只是想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是方法不被认可而已。不得不提一句,玻塞薇其实很漂亮,人类甚至自愿成为它的养分。我无奈的摇摇头,唱起了不知名的歌谣
「黄昏的城市」
「独自一人的少年」
「奋力爬上悬崖」
「我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他背对太阳,笑着说:“这样才能看到冰蓝色的世界”」
「站上悬崖的少年,在黄昏燃尽的那一刻,与城市一起长眠,再也不醒来」
已经不记得从哪里听来的,但是,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黄昏将要燃尽,我知道,在这里,我将带着玻塞薇一同消逝。
在黄昏的最后一刻,余晖爬上了玻璃大厦的顶楼,电车也消失不见。天空回归黑暗,平静的3秒过后,是巨大的爆炸声。
站在悬崖上的我十分清楚的看见,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从楼顶开始贯穿了整栋玻璃大厦,到处都是飞溅的碎片,花瓣从不明物体下落的地方爆开,我能感觉到我的脸被划伤了,好像有一片花瓣溜进了伤口里,冰冰的,痒痒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就只是一片黑暗了,耳边却不停传来那首歌谣
「爆炸声响起,碎片的飞溅,花瓣的舞姿,是终末的乐符,也是开场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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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我被碎片和花瓣交织的风浪包围,在空中待了好久好久,然后被平稳的放下,身体背靠着黑色的礁石,并不是很舒服。我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糖果的香味突然在嘴中漫开,很好吃。我被抱了起来,伴着糖果在袋子里的碰撞声,梦就结束了。
我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和从脸上传来的疼痛吵醒的,睁开眼睛后,由稻草搭成的房顶被木板支在上方,旁边是灰白的墙壁,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嘴里还残留着甜味。好不容易把头转向右边寻找奇怪声响的来源----原来是木柴燃烧和煮沸浓汤的混合声响-----噼里啪啦和咕噜咕噜。再远一点就是被书和瓶瓶罐罐塞得满当的书架,一把藤椅上挂着毛毯,一张被光芒分割的小木桌和上面还冒着热气的搪瓷杯,看来窗户被书架挡住了。家具就这几样,简单,但是把房子填满了。
木门被推开,阳光涌了进来,随后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门离火堆还有一段距离,我看不清他的脸。他还提着一袋东西,他把东西放下,关好门后,就朝我这边走来。火光慢慢爬上他的脸,我眨了眨眼,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醒了?”声音很低沉,略带沙哑。
我没回答他。一阵沉默,他停住了脚步。我想把头转回去,结果尝试几次都没有成功。当我闭上眼睛给自己默默打气再尝试最后一次时,睁开眼睛却对上了那个人的灰色瞳孔,他的玻璃体反射着我被缠满绷带的脸。这样僵持了一分钟左右,我才反应过来,默默闭上了眼睛,想要缓解现在的尴尬局面。
“被脸上的疤吓到了吧?很抱歉。”其实我并没有关注到这些,我只是对自己脸上的绷带感到惊奇---我记得只有一道划痕,可绷带却缠满了整张脸。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睁开眼开始打量这个人。
整张脸被刀疤贯穿,从右边眉毛开始一直到左边的脸颊,看起来是挺吓人的,但是五官不错,很柔和。刚好和刀疤中和一下,整体看起来还是不错的。黑发有点微微上翘,自带蓬松的感觉。身上穿着类似于猎人的装束,我不是很确定,我只从书籍中了解过。
“看够了?”面前的人直起了腰向后退去,他把那把藤椅拖到火堆旁边,脱下身上的厚外套搭在藤椅上,搓了搓手。
“你是谁?”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卡泽尔。”卡泽尔盯着冒泡的浓汤,顺手从书架上拿了点东西撒进去。
“奥罗司。”我礼貌的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之前的事,有印象吗?”卡泽尔喝了一口浓汤,皱了皱眉,又加了什么东西进去。
“不知道。”我当然记得,但是出于自己一点小小的私心,我可不想被当作行走的死神被丢出这张床。
卡泽尔又喝了一口浓汤,他的眉还是拧着。他把汤勺架在锅上,整个人向藤椅里缩。
“一点印象都没有?”卡泽尔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他故意拉长最后一个音,显得有点滑稽。
“没有。”我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假装镇定的语气听起来毫无破绽,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哦,看来连小费都没有了。你那时候就站在礁石上,我刚开始还想着你在干嘛,结果走近一看,眼睛都是闭着的。我给你嘴巴里塞了颗糖,然后从那里把你抱了出来,别说,你像个死人一样,冰死我了,幸好你还挺轻的,不然我就只能让你呆在那儿啦。”卡泽尔自顾自地说着。
“把你抱回家才发现有好多伤口,为了防止感染,我就用最好的草药给你敷上,结果你啥都不记得了,浪费啊,还有那么多绷带……”他还在说些什么,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索性闭上了眼睛。我很失望,失望自己没能如愿以偿,失望玻塞薇留下了我却带走了父母,失望自己还存在于世却丢了灵魂。这只是一具空壳罢了,在看见父母被花瓣吞噬那时,花瓣也吞噬了我的灵魂。玻塞薇,真的很残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