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年——番外
“怕吗?”
“你离开我之前都不怕”
风掀起另外一场虚妄,擦过发丝,吻上湿润的唇。
你救了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荒郊野外会有人的出现,你只当旅游遇到了意外,随手做了好事罢了。
毕竟是条性命
他浑身是血,被利器戳烂的衣服挂着血肉,昏昏沉沉抓住你给他包扎的手。
半睁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乱动”你任他抓住你,头也不抬用另外一只手继续处理着腰上的伤口。
余晖滑落睫尖,阴影勾勒你轮廓,使得他迟疑了一秒。
“是谁干的,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药粉落到伤口上的时候,他才皱眉察觉疼痛,咬牙克制。
“好了,我带的衣服不多,你先将就穿穿,估计今天是走不出去了,救援要等明天了。”你将他放在草堆上,打开背包翻找着衣物。
救援?
不能回去,不能暴露。
他挣扎地直起身来
“不要”
“不要什么?你伤得很重,拖着会没命的!”你摁住乱动的他,伤口不受控制地起伏吞噬了药粉。
“那你说,是谁干的?”现在轮到你握住他的手腕。
轻然眼眸灰灰的,往下冰冻着深渊。
他只是看着你。
“仇家,是不是?”
你探寻着答案
他垂下头来,默默点了两下。
“来吧,先喝点水吧”
你不再往下搜索,心里确定了他就是你要找的猎物。即使他默认了谎话。
你扶着他,拿着杯子想给他灌水。他偏头,似有怀疑。
都这样还害怕被人害吗?
你叹了口气,拿着杯子自己喝了一口。
“我可是救了你哦,你要乖乖听话,否则我会生气的”
你擦擦嘴角的水珠,没管他愿不愿意,把杯口往下灌他水。
他不说话,乖乖喝着水。
厚重的防备在这一刻显得薄弱不堪。
再抬眼即是满眼星空
他艰难翻过身,帐篷外的你靠着石头睡着了,外头明灭篝火。
闵辞撑起身体,左手的骨折让许多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沉入梦乡的你没感受到被身上的衣服,他拿起树枝拢了拢火。因为温差发抖的你不那么慌张了。
从未惧怕过黑暗的人,坐在你身边,十分害怕眼前的火苗熄灭。意外插入的温暖,太致命。
运气不错,你们在荒野走了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个小村庄。他脖颈上挂着你精心捆绑的固定带,还劈了一根树枝给他当拐杖。闵辞还是什么都不说,只会望着你,渴了不说、饿了不说,紧紧跟在你身后,尽力跟着,像个受伤的猫咪一样,疼也闷声不出气。
村庄里的人似乎没有见过外面的人,呆呆看着奇怪的两个闯入者,说着你听不懂的语言。好在村长以前在外面工作一段时间,沟通还是有效的。闵辞在虚脱前被带到了小诊所里医治,医生说前期的治疗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是暂时还得静养。
你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沓美金,私下塞给了村长,希望他能给你们找一处干净的住所,养好伤你们就离开。村长沉默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告诉你没有问题。
手术完毕的闵辞麻药劲还没过,你恰好清洗干净自己,穿着织布裙站在玻璃窗前看温顺的闵辞。他不像资料上那样冷血,你甚至都有点怀疑割下十二地头蛇首级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怎么样?渴不渴?”他还是半睁眼睛,一脸茫然看着变了模样的你。
比他想象的,可爱。
清醒转下神色。
你拿过竹筒,里面插了一根纸卷的吸管。
“喏,先喝点喽”你扶着他的脑袋一点一点帮他喝水。
“短暂的话回不去了,你得静养,我让村长帮我们找到了一处小屋子,我去看过还是挺干净的。”
“有电话吗?”沉默许久突然的开口让你很不适应。
“电话——应该是有吧,我的进水了,坏了,我去问问吧?”
宽松的裙子只到膝盖,阳光洒于你身上的时候,白纱布料隐隐约约透露着身材曲线。
他忍住在你起身的时候没有往其他地方去看,偏着脑袋。
窗外村庄祥和,他的前路依然凶险。
闵辞遭遇的是暗杀
可能是出现了内鬼,自己选择的这样一条偏僻道路也会出现埋伏,在改过三次路线后还会出现错漏,他无法不相信是身边的人出现了问题。
于是在逃脱仇家的抓捕后,愤怒逼迫他开枪,屠杀了跟着他的兄弟。
曾经被背叛的疼痛牵扯着,无底罪孽朝他张开血口,蚕食那可怜的、仅有的良知。
闵辞累了,昏昏沉沉陷入梦魇里,忏悔骨子里被逼发的残酷。
外头的曦光缓慢碎于丛林。
“开枪啊,不、不——”
“别逼我!”
嘶——
“怎么了?”
兀然被抓住手腕的你错愕地看着惊醒的闵辞,右手为他擦脸的毛巾还冒着热气。
猛然拉扯刺激疼痛,闵辞松开你,躺回床上。
急切的呼吸清洗黑暗。
你轻柔被他捏红的手腕,转身盥洗带血的毛巾。
“对不起”
烟沙低音道出歉意,出乎了你想象。
“没、没关系,啊,那个电话,我借来了,你,现在要用吗?”
他的妥协让你觉得反应应该有些慌乱,太过自然的平铺直叙不像他理解的单纯的你。
“谢谢”他看到了床头上老式的按键机,费力伸手去拿。
“给”你擦干手上的水,上前替他完成了这一想要。
“我帮你拨吧”
“嗯”
他是否该感谢神,将陷入深渊时出现了你,那毫无保留的善意与真心不像作假,你与他只是陌路人,却愿意舍身照顾他。闵辞有些恍惚,他无法再用惯有的冷漠去回应你,他害怕,真被遗弃在冰冷的利益里永世不得翻身。你像是神给的一个机会,让他可以在你身上肆无忌惮地滋生将灭的善意与良知。
“你想去哪?”他挂断电话,费力地直起身靠在你为他搭起的枕头上,想和你平视。
“我吗?没有什么牵挂了,不如,你杀了我?”
“为什么?”他对你脸上灿烂的笑很不理解。
“我在乎的人都不在了,这世上也没人在乎我不是吗?”
你要承认,这话的大半没有戏谑,若他真是杀了自己,那也算一种解脱不是吗?
绽开的笑纯美且温暖,狠狠刺痛了他。
“七天,为我再浪费七天吧。”
“七天”你重复着盘算,好像不算亏了。
七天,他的人总归是要来接他的,到时候一网打尽也不算太亏?
“成交”
他挽留的眼睛里,暴露了发芽的暧昧。
“闵辞!不要去逗对面家的小孩”
你戴着围腰,手里拿着锅铲,叉腰站在门口生气地警告闵辞。
小孩子们手里拿着闵辞给的糖,见到你如鸟兽散。
“啊,知道了”
他像是惯犯被抓,主动认错,却也不知悔改。
“上次惹哭的那小孩,我去赔了好些鸡蛋呢”
你瘪着嘴,放下锅铲,闵辞乖巧地把你盛出来的菜端到小方桌上。
“孩子?孩子很可爱呢”
嘟囔着走到你身后,撒娇地环住你的腰。
“要一个,好不好?”
“好呀,难道在这生吗?”
“我不介意呢”
“臭流氓!!结婚才可以呐!”
你打了他的手一下。
“跟我走吧,你有牵挂了,也,有人牵挂你了”
神的天堂被描绘得唾手可得
而重重摔下来的时候,肝胆俱裂,血肉模糊。
方丹失踪的前一晚,闵辞有个重要的商谈。他打算谈完了就去她的房间,向她求婚。
前一晚的阳台夜风微凉,他像当初那样抱住她,感受神的施舍。
原来啊,他闵辞也会爱,心也会痛。
“拯救我的是你,因此沉沦的是我,如今才明白,我能承受一切的失去,唯独接受不了与你的别离。”
“哪怕又是一个被捏造的谎言,死亡于此也算一种完美吧。”
“所以发疯,也要抓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