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不住地颤抖,一股腥甜涌上心头。昙华脸色一白,整个神魂摇晃不止。几乎是本能的,她把口中的血吞了回去,依旧有一丝血丝溢出嘴角。
这就是违命的惩罚,好痛啊,慕言!为什么每次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呢?倒是一次次反手给我扎刀子呢?
想罢,整个神魂又是一阵摇晃,从东宫被拉回了御花园的本体中。
“昙华,你怎么样?”一道轻尔的声音从腕处的白色花镯传来,昙华化回人形便扬袖大步而去。
东宫宛书房,慕言微微抬头,望着御花园的方向,扯出一个凄然的笑。
爱可以是守护,可以是承认,可以是放肆,唯独不可能是委屈,不可能是囚禁。
……天界……
字面意思是神族与花界并齐,实则是一块巨大的大陆被分成左右两份,左花界,右神族。因着这段时期花界与神族相处融洽,不时可见花妖花仙前赴神仙的奚清宴或是佛礼座。
花界有十二花宫守花神,神族亦有十二司星布盘,更有两名少帝——荀书少帝,言尘少帝。
神族与花界的身份等级规划不一。花界界规不甚严谨,唯有四品:守花神、花神、花仙、花妖。神族倒是不得了了,上有天帝下有天君,就是这中间也隔了好几品:少帝,少君,固神,步神,临神。一个不小心用错称呼,一个巴掌呼过去都是轻的。天君一下还有:少天,固元,天仙,地仙,土仙,凡修。至于什么“元君”“真君”的,只是区分性别,不含有身份。但一般天仙以下,还真不好意思被人用“元君”“真君”称呼。
是以,造就了一套严明天规——《神赋》
显然,这是一套…废弃天规。有身份有地位的自持身份不会乱来;没身份没地位的也不敢乱来。以致神族耗材耗力在刑司旁建起,以备不时之需的行刑台成了节季助兴台。谁谁谁要在外举办露天宴,第一时间定是想到这节季助兴台。
路上,昙华慢悠悠地晃着,一边暗叨天界规矩多,一边应付多如尘沙的神族婢女。
待她叨得差不多,也到了一座朴素的宫殿前——少荀府,荀书少帝的府宛。也不知是这府主太过自负还是如何,一扇四人宽、两人高的大门,外面居然没人守着。
昙华整理好心情,调整好气息,跨进了大门。一入门,便是一颗巨大的白色圣花树。花树下,围着树脚挖了一个不规则的水池,养上了锦鲤与荷花。
圣花树以“永不谢”与“圣洁”扬名六界。不管是奚清宴还是佛礼座,总会摆上一颗圣花树以示对佛礼的敬意。
绕过圣花树,府檐下挂着一个张圣花木檐牌,金钩银画地写着三个大字——少荀院。
事实上,昙华除了认识自己的夜昙宫常走的路以外,出了门就是妥妥的一个路痴。好在,少荀府设了路牌。
三拐四拐,终究还是摸到了少荀府的后花园。
昙华停在后花园前的一棵树下,颇为烦恼地抬手捏了捏眉心:为何所有宫殿都要建得拐来拐去?这叫路痴怎么活?前殿有路牌,后花园没有啊!
看着自己面前素花簇拥的“阳光大道”,昙华一咬牙钻了进去。反正是在少荀府里,不信还能迷到神宫去。
不过好在,今天的运气格外得天独厚。不过摸了一刻钟,便找到了此府府主所在的亭子。
大概是知道昙华已经找了过来,那人搁下手中茶盏,敲出一声清脆,似是轻笑了一声:“你已经迷路迷到这种程度了吗。从府门摸到这里也用了整整一刻钟。”
“…揭人伤疤不好吧……”昙华满脑子都是晕乎乎的,入眼到处素白。
那人再度轻笑,从一旁的茶盘中取出一个杯子:“哈哈,比起刚来的时候,花了一个时辰把我少荀府走了一遍好多了。”只听那文雅的声音和这入眼素色,约摸也能猜出面前人的性格。
“呵呵……”
话语间,昙华已经走到亭中,与那人相对而坐。
那人将手中的茶推给昙华,这才抬头看她:“过得好吗?”
昙华的笑僵在嘴角,多了几分凄凉,少了几分虚假。爱而不得,怎么会好?
见她脸色不对,那人也是眼神一凝。他大袖一拂,将桌上的茶盏换成棋盘,眸中重新染上笑容,执起一黑子:“好了,不说这些。”
昙华刚执起一白子落下,便有一股腥味涌上心头,她皱了皱眉。
昙华不说,荀书也全当不知道,只在心中暗叹。两人一来一往地下着棋,不时端起茶盏轻啜小口。
两盘棋满,两局平手。
昙华将手中茶盏最后一口茶喝完,抬眸瞥了他一眼:“想什么,说罢。”
听她挑明,荀书也不再观棋。似是用尽气力般叹出一口浊气,伸手点了点棋盘。待到棋盘上黑白相交的棋子悉数飞回各自的棋箍中,才抬头看她:“为何不停我说的,非要生生受这违命之罚?”
“我做得光明正大,路走得也是光明大道,为何要低头?”撞上他眸中的不解与气恼,昙华眼中闪过一抹不明的凌厉,“错的是天道,不在我。”
荀书满脸都是不赞同,两条剑眉紧紧拧起:“你须知,你无法与天道抗衡,这违命罚不过是小小惩戒,你撑不下去的。”
“那又如何?既然左右都是一个死,那选择什么又有何意义?”
看着昙华眼中的清冷与倔强,荀书自知无言以对,也不与她多作争辩,只拂袖在棋盘上放下一个浅青色的玉瓶,言道:“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你该另谋出路。”顿了顿,又道,“要是实在……不如去忘川走一遭,忘了也好。”忘了,就不会苦了。荀书眼神微闪,颇有躲避的意味。
昙华抿唇不语。去忘川走一遭倒是好,只是这情要是那么容易放得下,早该断了,便不会闹到如今。
“我走了。看情况罢。”语罢,也不管身后传来的阵阵叹息,只紧握手中玉瓶往前直走。
……皇宫……
所谓天界一日,凡间一载。两人在天界杀几盘棋的时间,凡间已是半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