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砧上,水在釜中,贪欲如火,水已经煮沸,只待烹鱼了。
当夜,露结为霜,冷月所创。无论先来后到,人人各负心事,都赖着不走,眼见夜色漫上,便死气白赖地哄着少年挤进了谷里的一座小院。
总共不下百人,全塞进这个简陋至极的小院内。耶律冰生性爱洁,如此一来,身上浑没一处自在,只觉一呼一吸都是异味,肺腑间肮脏不能言。
她终于忍不下去,从屋里逃了出来。
没过多时,煮饭的僮儿将少年所食饭菜端了过来。少年也不跟他们客气,径自走到檐下,自顾自吃了,翻开医书,点了油灯阅读,对这一众杂人视而不见,心想,"我既学了胡先生的医术,也得学一学他'见死不救'的功夫。"
夜阑人静,茅舍中除了少年翻读书页、伤者粗重的喘气之外,再无别的声息。耶律冰无所事事,闲庭信步,方圆不广,没过多久便走到了那少年身边,凑眼见他在读《黄帝内经》中那一篇《四气调神大论》,"是故圣人个治已病冶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大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口渴时再去掘井,要跟人动手时再去打造兵刃,那确是来不及了。国家扰乱后再去平变,虽然复归安定,也已元气大伤。治病也当在疾病尚未发作之时着手。先贤遗语,确实不错。"
少年如梦惊醒,飞快地转过头来,见是那锦衣公子,言笑晏晏,一柄上好玉扇随意轻摇。
"公子也懂医术?"
耶律冰笑道:"皮毛而已。只是从前读到过,祸患要从源头处清理,防微杜渐,不分做人为医。"
少年心中微微一动,却见他只是玩笑模样,并非话外有音,抑或借机刺探,便不动声色,也展颜一笑,"公子言之有理。"
耶律冰顺着坐了下来,与那少年相距不远,以一己之力,抗住了那数十道虎视眈眈的贪婪目光。
她故作轻松地套着近乎,"还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少年虽身处险境,也没想着要隐瞒身份,爽快回答,"张,张无忌。"
耶律冰立时笑了,"好名字。"
张无忌不好意思似的,搔了搔后颈,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却不如其母那般狡狯。耶律冰忽地回想起往日旧事来,那时候的光阴是如此的好,天地间从没有任何的伤心事。
流光好像被回忆圈住了,愈发粘稠起来。张无忌想到了父母尚在的日子,那时候的屠龙刀,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详之物。
等到重返中原,一切的一切,却在无形中变了样子。
岁月安然,是厮杀前的宁谧。但这种美好并没有停留太久,忽然之间,就被院外山路上两个人的脚步声打乱了。
足步缓慢,落地甚轻,但一点点再往这里走来。
过了片刻,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说道:"妈,你看!有灯火,这就到啦!"
从声音听来,女孩年纪极幼。一个女子声音道:"孩子,你累不累?"
那女孩道:"不累,妈,医生给你治病,你就不痛了。"
女子道:"嗯,就不知医生肯不肯给我治。"
……
听到这儿,耶律冰和张无忌心中均是一凛,"这女子的声音好熟!似乎是……"
一时之间,两人心意相投,都留下一个名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