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终于云收雨霁,窗外也重新有了秋鹊噪晴的诘诘之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雨后的清新气息,在静好的秋光里透过窗格入室,被分割成一块一块,钻入耶律冰敏感的鼻子里,身子一抖,轻轻打了个喷嚏。
是阴谋的气味。
令狐焘站在门外,鹰隼一般环视四周,随后,手指在门板上叩了一下。
"他们已经走了。"
耶律冰不以为然地伸了个懒腰,"全去了?"
"倒也不是,分成了四五拨,除了一伙人去了其它方向,余下人皆已向蝴蝶谷出发。"
耶律冰无声地笑了下,从榻上起来,边穿外衫边道:"你也随我一起去吧。只是我想你应该不会答应。"
令狐焘一怔,不知说些什么,只能低头陪着干笑了两声,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大恩公昨晚又来了趟儿,嘱我告诉你,蝴蝶谷之行,他们多灾多厄,时时有祸,处处该栽,不必操之过急。"
耶律冰理好衣襟,百无聊赖,伸手划过几案之属。本以为素手蒙尘,抬指却见清洁如同玉镜台,指腹上没有沾染半粒尘埃,心下释然。
"我知道了。"
等到令狐焘转身,矮小的黑影一寸寸在门纸上隐去,她忽然又道:"顾好李于二位哥哥,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莫要一点儿黑星就将你多年赎罪之行磨灭了。"
令狐焘未明话音,一动不动地立了一瞬,又咚咚咚踩着楼梯下去了。
耶律冰嘴角似乎略略向上扬了扬,像是要笑,却终是压了下去,伸手捞起紫箫玉扇,也踩着新日,下楼去了……
人去店空。一路无人迎候,亦无人阻拦,只有草间秋虫,林中鸟类,唧唧足足,啁啾不止,闻人声也不肯停歇。
打听好了蝴蝶谷的方向,她并不着急,悠哉悠哉边望景边行路,忽忽一月,微雨晴光转了几折,仍未行至。
这日行到汉水之畔,山青涛碧,日丽风和,耶律冰站在渡船上,衣带当风,兴致盎然,直觉唯得解脱欣慰处,除却神佛前,那便只有山水间了。
船到中流时,汉水波浪滔滔,小小的渡船摇晃不已,宛如有人心中忐忑不安,上下悬空。耶律冰思绪收回,神归本体,便饶有兴致地打量周遭渡船,或大或小,船夫打扮各有不同,也不知分了几批,跟着耶律冰一直行到了汉口。
随后,众人一齐另换长江江船,沿江东下。那张家小子被带去的蝴蝶谷,就在皖北女山湖畔。
除了那晚雨夜,耶律冰从来没有大肆宣扬过张家小子的动向,本意还是要保护他的。至于为何此时来了那么多有预谋的跟踪之人,她却一时未明,眉间无意识拧起,思如浪滔。
长江自汉口到九江,流向东南,到九江后,便折向东北而入皖境。多年之前,耶律冰曾乘舟西向汝南,头次独身出岛,只是想为杨逍夺得倚天剑来。如今仍孑然一身,顺流远去,却是要保护张家遗孤,其间情绪,其中情由,虽有差异,倒也大致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