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垠的暗夜,沉沉地堆积在窗外,逼迫着厅内几点摇晃的灯烛,便如同瀚海中的孤舟一般。
纪晓芙回思着前因后果,只觉一心冷到了极处。
从她那年离开杨逍回山伊始,是非迭发,哪怕后来自己避世到了舜耕山上,也只安然了短短几年,平静被阴谋碾碎,星星点点,承诺翻为了拙劣的笑话。
纪晓芙一颗心冰得发僵,像丢进了寒冬腊月里,已经麻木起来。
"仅仅是为了争夺掌门之位?"她吃吃笑了,"我几时想做过峨眉掌门?"
话虽如此,纪晓芙也不是不知,她是个极为瞩目的活靶子,蒙师父青眼有加,若一切朝良势发展,她会是可能性最大的那位。
只是……
没有下文,只是匕首一般突兀地刺向了纪晓芙支离破碎的回忆中。
她全身已没有半分气力,连头脑也是越来越沉,再也无法多做半分设想。
就像她的人生至此,再也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
十年时光,不够沧海易为桑田,却能将人心炼做铁石,让姊妹翻成仇雠,把最真诚的情谊化为最可笑的算计。
风萧萧,雨瑟瑟,斜插入地。枝叶簌簌,曳曳摇摇,不安地换上了新绿,辞旧换新。
外面的热闹达至沸点,渐渐回落,技不如人的旧客像水珠那样蒸发了,无声无息,一切翻作了新人。
耶律冰回了房来。一进门,撞见一抹素色影子坐在那里,恬静的,却裹着一层淡淡忧伤。
"冰儿,我有事要问你。"
那人抬起头来,目光撞在她的眼睛里。"你是如何发现李师妹她……"
耶律冰忽地一笑,"我说了不是,便就不是,又不会骗你。"
"李保贞断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至于姊姊你的事被丁敏君知晓是否出于她之口……我却一时难断。"她摆摆手,"反正你小心些就是了,照顾好你那小家伙,在这儿等我。"
纪晓芙一怔,"你要去哪儿?"
耶律冰道:"受人之托,去寻个人来。"
一霎间,室内一片静默。唯有风雨如晦,拍打在窗的声音。屋里的烛火静静烧着,偶尔也发出"毕剥"一声,绽开一朵小火星,又恢复静谧。
良久,纪晓芙轻轻开口,无关悲喜,却仿佛用上了极大力气。
"他……过得好么?"
耶律冰一呆,脸色换得极快。"谁?"
纪晓芙望向窗外,默默拭了一下眼睛,恍惚便觉得有人在眼前,再睁眼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没什么。"她打了个哈欠蒙混过关,眼里大雾未散,起身开门。"我去瞧瞧不儿醒了没有。"
就在这时,耶律冰敏感地觉出了一线不对味来,急道:"等一下!"
纪晓芙不明就里,愣怔回身,"怎么了?"
"那小家伙……"耶律冰咬咬牙,"叫什么名字?"
纪晓芙和她相处久了,眼见其神情有异,也未多想,只道:"叫不悔。"
闻言,耶律冰的脸色瞬间白了,宛若冰雪。"……姓什么?"愣了半晌,方将一切的因果关联在了一起,无力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起来,漫上了整具身子。
"原来竟是真的?"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看到纪晓芙的神情已然明了,只自嘲似的一笑,"是杨不悔吧?"
说完,也不顾屋外风雨交加,踉踉跄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