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敏君扯着一副尖细嗓子,拐弯抹角说了一通,难免有些阴阳怪调,不伦不类。
纪晓芙面如死灰,颤声道:"我一向敬你是师姊,从无半分得罪你,为何今日这般羞辱于我?"
丁敏君嘿嘿两声,扬扬得意,"倘若你不是心向魔教,那你便一剑把这和尚的左眼给我弄瞎了。"
纪晓芙不想再见师姊的原因便在于此,无奈,她紧紧抿住了嘴唇,半日才道:"师姊何必苦苦相逼?"
丁敏君本就欲旧事重提,如今一来,正合心意,话音陡高,咄咄相逼。"你不刺他眼睛,我可要将你的事都抖出来了?"
纪晓芙额上起了一层薄汗,被凉风一吹,湿乎乎地粘在了那里,尴尬万分。无法,她柔声道:"师姊,望你念在同门之情,勿再逼我。"
丁敏君笑道:"我又没来罚你不声不响离开师门的罪过。师父命我们打听金毛狮王的下落,彭和尚是唯一的线索。他不肯吐露真相,又杀伤了这许多同伴,我刺瞎他右眼,你刺瞎他左眼,那是天公地道,你干么不动手?"说完,又转向干愣在不远处的贝锦仪,道:"她因相好的下不去手,难道你便也下不出?我说一向软弱的纪师妹,怎么突然有胆子逃出峨眉,原来,嘿嘿……"这话音停止得刚刚好,给了旁人不少想象的余地。
霎时间,不少人看向贝锦仪的目光不约而同,变得疏离起来。
纪晓芙低声道:"不干贝师妹的事,另外,我想救这和尚,也是看在他先前对你和师妹手下留情,咱们可不能回过来赶尽杀绝。"说着,以身作则,将长剑插入了地上。
丁敏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手下留情?我呸!"她冲彭和尚啐了一口,"今日我还偏就要赶尽杀绝!"
这一番俐齿伶牙,使贝锦仪脑袋嗡嗡的,恨不得跳上去打丁敏君几个耳光。但微一转念,此人毕竟是自己师姊,这般心思,才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
丁敏君继续道:"当年金顶之上,是谁说要去向师父请罪禀明一切?后来还不是自己跑了。"
纪晓芙脸颊滚烫,"师姊,你全不念咱们同门学艺的情谊?"
丁敏君道:"只要你将这和尚的眼睛刺瞎,我便不问。"
纪晓芙低头不语,心中好生为难,下意识望向女儿藏身之处,登时,胸腔中爱怜无限。
丁敏君又道:"你刺不刺?"
纪晓芙念及同门旧情,不忍翻脸,此时被她逼得紧了,又急又羞,情绪一路烧到了眼睛里来。
"师姊,这儿有别门别派的朋友在此,你如此逼迫于我……"说到这里,数年来的憋屈骤然放大,鼻子一酸,不禁流下泪来。
这时,林间阡陌中,枝叶缝隙里,一汪一汪的,挤满了雨水。众人衣服也已经淋得半湿,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那颗泪珠,混着雨水,从纪晓芙凝结的发丝上,汇作小股,顺着腮帮不断滑落,最后淌入嘴角,从罅隙里渗进去,苦得她心口发酸。
可丁敏君根本不吃这一套,"嘿,你装着这幅可怜样子给谁看?那一年,你跑到这舜耕山上,做了甚么好事,自己心里明白!"
"你也不用想着逃走。"她舞动剑花,封住了纪晓芙的去路,阴恻恻地一笑,是跑去生娃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