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下了,细如游丝,斜打在人脸上,麻痒痒的,担去了些身上的苦痛。
彭和尚挺直了脊背,一副昂然就死的样子,虽没有了反抗之力,但神色之间充满了对敌人的轻蔑。
丁敏君向来不吃眼前亏,这时见他这般瞧着自己,心头火起,长剑顺势一送,便去刺他左眼。
丁丁两响,却被纪晓芙挥剑轻轻格开。"师姊,这和尚硬气的紧,不论如何都是不肯说的了,杀了他也是枉然。"
丁敏君嘴角扯了个奇怪的弧度,阴阳怪气地道:"我可跟你不一样!这种魔教妖人,我是万万不会容他留在世上的。杀得一个,便是积一番功德。"
"你……"纪晓芙听出她话里有话,哽了片刻才回,"这……这人也是条汉子,师姊你就饶了他吧!"
丁敏君郎声道:"这里那么多好汉负伤在此,难道他下手不够狠么?待我废掉他左边的招子,再来逼问。"
这"问"刚出口,剑如电闪,疾往彭和尚的左眼刺去。纪晓芙咬咬牙,长剑横出,轻轻巧巧地将这一剑格开了,说道:"丁师姊,这人已然无力还手,这般加害于他,江湖上传将出去,于咱们峨眉派名声不好。"
贝锦仪也过来劝,"师姊就听纪姊姊这一回吧!"她素来与丁敏君不和,但关键时刻,还是晓得适当服软的。
可这一打岔,在场群杰却不干了,尤其是那个刚死了同门的少林僧人叫得最欢,言辞之恶毒,目光之怨憎,恨不得生吞彭和尚的血肉才好。
诸般言论,传来递去,将林子搅得乌烟瘴气,市井一般,但终究还是丁敏君这边倚人多为胜,她长眉扬起,说不清是得意还是挑衅的意思,大喝道:"站开些,别管我!"
纪晓芙噎了一下,正欲再劝,却又闻她道:"你既然还愿叫我一声师姊,便要听我的话,休要再啰哩啰嗦。"
纪晓芙心里像打翻了十五个吊桶一样,七上八下,哑了半晌,讪讪地退开了一步。丁敏君见她听话,洋洋自得,下巴快要抬到天上去了。随后她长剑一抖,加了三分劲道,再次向彭和尚左眼刺去。
纪晓芙下唇被咬得雪白,挣扎须臾,还是于心不忍,又即伸剑挡格。她见师姊剑势凌厉,出剑时也用上了内力,双刃相交,当的一声,火花飞溅。两人各自震得虎口发麻,退了两步。
丁敏君一怔,怒极反笑,"我说好端端的,纪师妹怎么突然到这荒郊野林里来了……"她眼睛飞快地一转,"莫非是特地来袒护魔教妖人的不成?"
纪晓芙被她问住,自己一时也不知置之死地来救人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当真如她所言,爱屋及乌?纪晓芙拼命甩掉了那种想法。其实倘若今天受困的是别家门派,纪晓芙瞧不下去,也定会出手相帮,只是这一次,凑巧对方是他的人罢了。
丁敏君兀自冷笑,"当着这许多外人,我也给你几分面子,不揭你的疮疤。只是警告你一句,莫要身在峨眉,心在魔教——哪怕你在外多年,也要始终记着峨眉的祖训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