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和父亲不和很久,他们一直吵架。我一直很害怕,可是不敢哭。有一天他们终于不吵架了,我还没来得及感觉到奇怪,母亲就带着我回到外婆家去了。
回到外婆家的生活很宁静,只是总有其他同龄的孩子一直冲着我比划鬼脸,说我是被爸爸嫌弃的小孩。
再后来,母亲因为遗传病恶化去世了。外婆没办法护住我,舅妈不同意舅舅留下我,所以我又回到了那个天天听着吵架声的地方。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父亲虽然没有给我好脸色看,可也没有像之前为难母亲那样为难我。只是没多久,父亲便带来几个大人,说着什么之后,便要我去换他们带过来的几套衣服。
父亲扛来他的摄像机,让我面对镜头笑。我照做了。父亲似乎挺满意,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一开始,我每天都要拍摄好几套衣服,冬天拍夏装,夏天拍冬装。我被囚禁在那所房子里,有时候也是被转移到车上,载到另一个地方拍摄之后,又回来到囚禁着我的地方。
拍摄并不都是顺利的,有一次我肚子疼,一直分神,没能达到父亲的要求。结果父亲把我拉到一个很暗的地方,用铁衣架抽我,腿上浮出一条条红肿起来的红痕像红热的钢条绕到腿上,火辣辣地疼。
我大部分时间是在屋内,家里在一片黑暗的时候总能看到红点,让我感觉有双眼睛在死死地注视着屋里的一切,所以我在屋里也是老老实实的。
有一天,父亲突然问我想不想去上学。我说想。然后那天他给我蒙上眼睛,手上系着什么东西,在一张硬得硌骨头的床上被父亲压得死死的,后背在床单上磨得发疼,更疼的却是母亲说要好好保护住的地方。
那之后,陆陆续续有好些大人过来我家里,父亲带着他们过来,有时还在旁边拿着小巧的摄影机,上面的红点发着幽幽的光,让我很害怕。
我记得更深的是有一次,父亲带着我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排化妆间,可是每一间里的小女孩都是化好妆,而且还有不认识的大叔在里面。
父亲打了个电话,然后打开了一个房间,里面的小女孩已经哭花了妆,可房间里的大叔还一直搂住她。
我别过脸,不想看到她不整的模样,以免让她觉得为难。可父亲抓紧了我的手,逼着我看。我几乎快跟着她哭起来了,她挣扎无助的眼神,让我想起当时在外婆家被杀死的鹅。
嗯,那之后,折磨那个小女孩的大叔来到我身边,而父亲也走过去了那个无力地趴着的女孩身边,然后又是一次不愿回想的画面。
那天我到洗手间,却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时没有见过自己被压在身下的模样所以才不觉得自己狼狈不堪。那时候有个姐姐走过来,给了我一个小小的软皮本子。她告诉我可以怎么记下自己的情绪,要怎么藏它而不被发现。
再后来,应该一年过去了吧,我终于去了学校。父亲把我交给一个大人便走了,我只是被安排到一个地方坐着,像是空气一样。
等到班主任老师点名,我才被发现了。班主任老师很温柔,虽然我注意掩着还没消退的伤痕,却还是被他发现了。他从衣服里拿出药膏,偷偷递给我。
那后来,班主任老师带来了一个小女孩,他牵着她的手出现在门口那边,门外的光把他衬得像是画本里的天使。
经过班主任老师的牵线,我和那个迟到的小女孩成为好朋友,她让我叫她小美咲。
当时小美咲母亲说小美咲不认识我,我毫不意外。不过一年左右的时间,我倒是在窗边见到了小美咲不少回,而且我羡慕,羡慕她的无忧无虑和快乐。
跟小美咲相处的时光很短暂但特别快乐,可是当我看到父亲像看着猎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时,我心里慌乱得很。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父亲拜托小美咲母亲来接我。
我努力表现得乖一些,希望打消父亲的念头,尽管那可能性极低。我还是看到父亲总是在向小美咲搭话,心里特别害怕我会害到小美咲。
那天父亲让小美咲一起去摄影棚我是很紧张的,我不想让小美咲看到那里的黑暗,可是阻止不了。
我看到小美咲普通的日记本放在抽屉里,便有意无意地告诉她我自己的日记本藏在哪里。我有些希望她能够在某一次去到我房间,能拿到它,能够在被我父亲伤害之前发现它,提前躲过危险。
是的,我觉得我活不久,因为那天小美咲母亲带着布丁过来看望我的时候,我听见了父亲的话,我知道我血液的血小板偏低,而且我是贫血体质,这是家族遗传。
再后来,我梦见小美咲被父亲哄骗着当了模特,也是穿上各式各样的新装。可我却时不时想起那个哭花了妆的小女孩,心颤得厉害。
如果我的死可以换来你的安全 那么我不介意提前离开这世界。我走了之后,我父亲就没什么理由接近你了吧?我静静地想着。
隔天,出了事故,我感觉到车窗外有强大的气流冲过来,我忙护住小美咲,肩膀一阵刺骨的疼痛,温热的血汩汩流出 止不住的,我知道。
等到我醒来,已经是在医院了。我拔掉了手上的吊针,跌跌撞撞地去了洗手间。我洗了一把脸,从大开的窗刮进来的一阵风吹得我有些冷。我恍惚着走到窗边,忽然很清醒地想要跳下去,然后未干的手滑了一下,我摔了出去。
我仍旧记得摔下去震得我五脏六腑感觉都碎了,尤其是刚缝好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汩汩地往外流,草地上的草透过衣服刺得我很难受。我渐渐模糊了意识,忽然想起母亲当时苍白无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