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容珩背负双手立在窗前,凝望着远处的夕阳,神色静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一步步异常缓慢却又十分坚定的走到揽月阁前,房门尚未落栓,半掩半开,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里面的人,正在看书,原本漂浮不定的心,看到她之后,就像沉入了谷底。
他疾步推开门走到了她身边,她抬眼看到是他,站起了身,他的瞳孔由浅转深,道:
容珩我穿这副盔甲可好看。
锦觅心头一时间闪过无数个想法,问道:
圣女你穿盔甲做什么?
容珩宫里传来消息,父皇醒了,我那些皇叔多半已经有所动作,所以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她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半晌,才缓缓吐出那个已昭然若揭的答案。
圣女你要逼宫。
容珩坚定道:
容珩是。
锦觅的确想要眼前这个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但并不是希望他死,宫里估计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待着每一个谋逆者。
她的睫毛颤了一下,容珩自顾道:
容珩此一去,凶险比之徒手翻崖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没有什么亲人,我唯一挂念的就是你了。
容珩死士我都留下保护你,等我出发进宫,他们就会带你去城外的庄子里,我若成了,我就即刻接你回家,我会告诉你一些事,你知道后,若不愿意在我身边……,我放你自由。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容珩若你还愿意,以后你想怎么样都行,我都听你的。
他的目光闪烁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暗了下去,叹道:
容珩若败了,也会有人替我保你余生无虞。
他从腰间处取出长相思,将它放在锦觅掌中,垂目看着长相思,低声道:
容珩这个珠子的名字叫长相思,你拿着它,就当给我一个要拼死活着的念头吧。
锦觅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珠子,嘴唇动了几下,有些话几乎已经要涌出喉咙,但到了舌尖处却又深深捺下。
容珩轻笑一声:
容珩不说了,再说就舍不得了。
他走到门口,目光闪烁不定,显见犹豫和痛苦到了极点。他的手紧握成拳,指关节都开始发白。最后,那手蓦然一松,转身一把拉住锦觅的手,揽进怀里,低声轻唤:
容珩锦觅……
这二字出口,其音沉靡,竟是数不尽的缠绵入骨。
锦觅黯然地垂一垂睫,强行抑下心头那种莫名的酸涩。
夜幕降临了,容珩的队伍出发前往皇城,容珩并不知道身后锦觅正目送他离开,锦觅转首之间,有一滴泪珠滑过鼻梁,坠落隐没于她胸前衣襟。
她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他待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她无法漠视,可是曾经因他受到的伤害,亦无法磨灭,但她现在确实为了他流过一滴泪,但也至此而已。
容珩护卫锦觅姑娘,我们赶紧走吧。
圣女好。
他紧紧抓着手中的匣子,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转红,来回变了好多次,最终道:
容珩护卫锦觅姑娘把这个带上吧。
护卫缓缓打开匣子,那千百张画纸,相继入锦觅眼中,锦觅细看几卷后,她的表情亦从起初的迷惘、随后的惊讶,逐渐转化为最终的宁静。
在这几年的悠悠岁月里,他在她看不见的殿阁中,书房里,一笔笔地细细描画,此间隐事,欲说还休,倒是这一堆故纸,虽然永远保持着沉默的姿态,但却可被视为最值得信任的知情者,铁证如山,胜过旁人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