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珂十八岁那年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他成了太子。
他并非今上嫡子,在一众皇子中又算不得出挑,母族又无多少势力,群臣对此事颇有微词。只是今上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赵珂身上发泄他那过剩的父爱,任群臣如何闹腾也不肯松口。
对此,赵珂连着他那十五六个皇弟皇妹倒是淡定得很。赵珂母族式微是不假,可谁叫他母妃是朝皇贵妃,今上捧在手心里的女人。
赵周朝的皇族都是一等一的痴情种子,到了赵珂父皇这一辈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朝皇贵妃不过一从四品小官之女,按说是同今上无缘的。可事有凑巧,今上出征边塞那一年恰巧偶遇了当时尚待字闺中的朝皇贵妃,从此便是朝皇贵妃二十载的泼天荣宠。
所以对于赵珂和他那一干皇弟来说,赵珂入主东宫这事儿简直是顺理成章的。
赵周朝的群臣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他们皇帝的德行。闹可以,为此触怒龙颜却是不划算的,闹了十天半个月的便也就消停了,赵周朝上下又恢复成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儿。
这一通闹腾下来,群臣与今上都开心了,赵珂近来却又不大顺心了。
成了太子自然是要有个太子的样儿,学识修养缺一不可,然而赵珂最缺的偏偏就是这两样东西,朝皇贵妃与今上一合计,便张罗着为他请个太傅。
赵珂打小便不是个安分的,哪里能受得住读书这种酷刑?所以他近来时常愁眉苦脸地坐在东宫门前薅杂草,兀自沉溺在将要读书的悲痛当中,连与他最亲近的皇十三妹赵华明都不大爱理。
赵华明年方八岁,眉眼精致漂亮,性子又乖巧讨喜得很,上头十二个哥哥姐姐都宠她,硬是将她养成了天真娇憨的性子——换言之,她还没有经历过命运的毒打。所以她自然也就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最没个正形的大皇兄都对读书一事如此恐惧。
她绞着手指,嗓音软糯:“大皇兄,读书很可怕吗?”
赵珂从悲痛中回过神来,目含悲悯地揉揉赵华明的头:“你长大些就会明白了。”
赵华明在他那悲悯的眼神下打了个哆嗦:“大皇兄,你近来不太正常。”
“你哪里看出来我不正常了?”
“你最近,太正经了……”
赵珂……赵珂不想说话。
兴许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赵华明又不作声了。过了一会儿,她估摸着赵珂应当消气了,便又扯扯赵珂的袖子:“那,大皇兄,你为什么不去求求皇贵妃娘娘,说你不要读书啊?”
赵珂朝天翻了个白眼:“什么事都可求她,唯独这事儿母妃是不会允我的。”
莫说母妃,就是去求他那过分慈爱的父皇也是不成的。他俩做梦都想让他成为文质彬彬
的君子,最好能成为皇城贵女的梦中情人,好骗娶个太子妃。赵珂心下烦闷,禁不住又扯起了门前杂草。
赵华明的胞兄赵纯禧来寻赵华明时,看见的便是一大一小俩人儿毫无形象地坐在东宫门口薅杂草的样儿。大的大约是心烦意乱所以没有注意到他来,小的那个却是在一板一眼地学着赵珂的动作,认真到完全没有察觉他来了。
赵纯禧绷不住面皮,一下子笑出了声,成功把俩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赵珂颇为哀怨地瞥他一眼:“小十二,你都学会嘲笑皇兄了。”
赵纯禧忙摆手,勉力压下唇角的飞扬:“哪有的事儿。皇兄可是在为太傅一事苦恼?”
赵珂更为哀怨地看他:“知道你还笑?”
赵纯禧便笑:“大皇兄,你在国子监那儿上课与太傅给你上课,有不一样吗?”
赵珂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可不是一样?他当年能让国子监的先生气到不愿管教他,现今自然也能让那太傅气到不愿教他!
于是乎太子爷殿下终于也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