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在地上躺了一晚,早上起来有些落枕。他揉着脖子拨弄了下炉子里的碳灰,往里面塞了几根木材,烧壶水做早饭。
女孩在竹床最里面缩着,看不见人,只有单被微微鼓起。
许墨提着两个木桶去溪边打洗漱用的水。如果只有许墨自己,到是不会专门为了洗漱打水,但房里睡了个姑娘,只剩小半桶吃饭用的水显然很不方便。
天还是灰蒙蒙的,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混杂着土壤的潮湿。
许墨回来就带了两脚泥,他在门口跺了跺脚,推门进去了。
竹床上隆起的小包和出门前一模一样。
还没醒啊。许墨随意揉了下黑发,发丝沾上的露水就浸湿了短短的发尾。他大大咧咧的坐在小椅子上,把蒸的杂面窝窝吃了。
晌午快过了,女孩还是没醒。许墨把磨的发亮的箭丢进篓子里,目光移到单被的小包上。
他刚毅的眉轻抬了下,三两步走到床前,轻轻拉开了单被的一角。
里面的小人露出半个黑黝黝的脑袋,许墨叫了她两声,没有回应。
许墨觉得不对劲儿,把背对着他的姑娘翻了个身。
那烧的通红的小脸痛苦的皱巴着,白嫩嫩的手臂虚弱的耷拉在身前。
许墨伸手触到了姑娘的额头,滚烫。
高大的男人维持着摸头的姿势愣了半晌。
许墨是个糙汉子,一年四季都大火气,平常初春就光着膀子下地干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遇见淋雨染风寒的人,愣是在原地呆了半天。
他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能夹死蚊子。
有些手无足策的拧了条冷毛巾盖在姑娘额上,许墨转身出了竹屋。
男人一年三载没生过病,屋里屋外丁点治伤寒的药草都没有。他快步下山,直冲冲往村里赶。
张嫂正在自家门前的溪里洗菜,抬眼就看见满身满腿泥的许墨。
“他大墨子,咋了这是!”
许墨找的就是张嫂,见她瞪着眼上下打量着狼狈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我刚从山上下来,昨个不是下雨了吗,就腌臜成这样了。”
他大步走上前去,说的急
“嫂子,我想要点治伤寒的方子。”
张嫂稀罕坏了,不小心捏碎了满手的菜。
“你伤风寒啦?”
这小子壮的跟头牛似的,几年不生一回病,这还是头一次向她要治病的方子。
许墨含糊的说自己远亲妹子昨天找自己时淋雨伤风寒了,家里又没有能吃的药。
张嫂把菜漏了水,麻溜的往家赶,边走边念叨
“我跟你去瞅瞅,你男人家不在意这些,但是咋能让姑娘淋了雨呢!这才开春,洗个菜手都冻僵了!姑娘要是落下病根了看你咋跟长辈交代!”
张嫂是看着许墨长大的,许墨爹还在张嫂家最困难的时候帮衬过她家,许墨向她伸手要药,张嫂拿的都是家里最好的。
昨个雨下的大,山路都是泥。张嫂今年五十了,腿脚不好。
许墨本来不准备让张嫂跟着上山,但张嫂坚持要去看看姑娘,还骂骂咧咧的说许墨傻,没熬过药什么也不懂还想逞能。
许墨嘴笨,说不过张嫂,只能提着东西跟在后面。
快进山里时就蹲下来背着张嫂走。张嫂眼角的鱼尾纹皱在一起,不一会儿那深深的纹里就闪出了泪花。
“好小子,比俺亲儿强多了!”
张嫂擦了擦眼角的水,
“张康现在不知道给哪个腌臜地儿缩着呢!又个把月天没回家了。”
许墨心中闪过张康那张满是麻子的脸,不觉叹了口气。
张嫂有三个儿子,第一个生下来就死了,第二个参军再也没回来。最后一个是个不中用的,叫张康。张康小时候走丢了一年,被找回来后一身坏毛病。成年了天天就是打架偷东西,邻里邻外都知道张嫂的儿子是个混蛋东西。
直到张嫂她老头看不下去了,抽起棍子打的那小子半个月下不了床,这才老实的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去年还娶了媳妇,本来以为都是成家的人了,怎么都不会去再干蠢事,谁知道没几天又拿着家里的钱跑了,个把月没回来。
许墨小时候跟张康一起长大的,算是发小,也没想到那个老实巴拉的男孩会变成这样。心中难过,但是别人家的事儿到底也帮不上什么忙。
许墨走的又稳又快,在竹屋前蹲下来时,张嫂身上一丁点泥都没粘着,许墨上身也干干净净的,但裤子和鞋都浸透了泥。
许墨刚想推门进去,那竹门就自己打开了
里头娇小的姑娘仰头看着自己,眼神湿漉漉的,双颊还泛着病态的潮红。
许墨刹那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