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六点十七的时候，卫扬睁开了眼睛。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泛着一丝白，早春料峭，卫扬翻了个身，又把自己埋进了被窝。尽管没睡着，但卫扬还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

从回国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卫扬还是没办法完全适应做一个“闲人”，虽然时差已经差不多调整过来了，但他依旧睡不太好。

卫扬抿抿嘴，拿起手机，拨电话给自己的母亲。柏林那边已经是午后了，电话很快被接起，保姆很快将电话转接给了姜瑜茶。

“Aron，怎么了？”姜瑜茶声音很欢快，听起来非常愉快，“国内现在应该不到七点吧，怎么不多睡会？”

“不是很困，”卫扬不由得笑起来，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也恢复不少，把自考虑了很久的事情告诉母亲，“我考虑了很久，外公的提议，我可以试试。”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阵，姜瑜茶才开口，“扬扬，妈妈更愿意让你做你爱做的事。”

“妈妈，”卫扬笑了笑，“我该换一个环境了。”

姜瑜茶是江北那一片数一数二名媛淑女，姜家老爷子两子一女，小女儿瑜茶性格随父，但艺术感却是实打实的随母亲，在绘画方面更是青出于蓝，十三办画展，十六岁一副《半岁》更是打响了名号。十八岁出国留学，当时寄住在同样在巴黎的舅舅家，也就是在那时，认识了卫承朗。

卫扬倒是不清楚父母的相知相遇相爱相离，相爱六年，分手的时候才发现有了自己，两人一直未婚，也不知父亲是否知道自己这么个人。因为这事，母亲同家里闹了些不愉快，早些年卫扬一直同母亲在欧洲几国来回辗转，刚开始卖画维持生计，后来在德国演话剧，小有名气后日子才算安顿下来，在卫扬三岁时，同当地贵族的一位小少爷结了婚。

继父对姜瑜茶很好，两人很是恩爱，婚后没几年就有了个孩子，尽管如此，继父费恩斯和母亲依旧照顾他的心情，尽可能地宠爱他，弟弟尼萨更是愿意亲近他。

十八岁生日过后，姜瑜茶在家里进行了一场很小的谈话——姜老爷子希望卫扬可以归根，回国内发展。费恩斯告诉卫扬，“Aron，你外公在你十五岁就提出来了，你妈妈希望可以等你成年了自己做决定。”

姜瑜茶和费恩斯都表示无论卫扬做什么事，他们都会支持，尼萨则是表示，哥哥这几年常在外地，为什么不能留在柏林，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呢。

“妈妈大概是想家的。”卫扬想，“最主要这几年路德维希旁支的人开始挑衅主家的威严了。”卫扬微微眯了眯眼，尼萨年龄渐长，是正统的继承人之一，母亲得费恩斯庇护，在姜家也经历过这些，有自己的手段和经验，唯有自己，外姓却又受到主家的宠爱，继续留在这里，是非只多不少。

尼萨对此很不满意，嘴里直嚷嚷：“Aron，我信任你，你不信任我吗？”他的中文说的不算标准，混合着德腔，听起来很奇怪。

“Nissa，哥哥也想保护你。”卫扬拍拍尼萨的肩膀，十三岁的他已经不允许别人摸他的头了，“我会回来的，你也可以去看我，你是我最爱的弟弟。”

尼萨只好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一周后，将一切打点好的卫扬在凌晨独自一人回到了中国，又被姜家的司机接回了姜家老宅。 那天晚上，卫扬见到了儿时母亲故事里的家人。

外公虽然严肃，但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询问了这些年的情况，尤其是母亲的情况。外婆很是温柔，就像母亲那样，关照旅途是否辛苦，有什么不习惯的也只管说。大舅如今管着外公的公司，做娱乐产业，原本外公的意思是让他跟着大舅学着怎么打理公司，或者找个专业的老师，学学设计，以后独立门户也是好的。大舅旁边坐着大舅妈，还有表姐，卫扬不太搞得懂亲戚关系，只明白了这是母亲的大哥大嫂，还有他们的女儿姜宛莱。小舅自己有个工作室，是律师，应该在国内很有名气，带着细框眼镜，狐狸眼微微眯起，只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他，都办得清。

卫扬腼腆的笑了笑，"我叫卫扬，在柏林大家都喊我Aron。"他的中文发音很标准，带了些江北的调调，但似乎是因为不熟练，卫扬说的很慢，"在柏林的时候，我有在语言学校做义工，妈妈也教过我中文，我说的不好，你们不要笑我。"

小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又赶紧止住:"说得很好，扬扬很可爱嘛。"

外公和外婆一下朝他瞪去，外婆嘴里还念叨着:“你妹妹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连个媳妇儿都娶不着，不知羞！”

卫扬反应了一下，这才明白外婆是在说他小舅还没有结婚的事。一旁的大舅妈忙劝道:“瑜风不愿意就不愿意，今天扬扬刚回来，正是高兴的时候。”她又转过来同卫扬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中餐西餐混着做了些，挑你爱吃的吃，别客气，只当是自己家里是就行了。

卫扬点点头，先挖了勺土豆泥，做得很绵很甜，卫扬夸道:"很好吃，我不挑食。"

外婆又帮他夹了一筷子凉拌佛手瓜，"尝尝这个，对身体好。"

卫扬吃了，"我没吃过这个，有点像水果。"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晚饭过后，因着大舅和宛莱姐明天还要工作，因此大舅一家略坐了片刻就回了自己家，临走前姜宛莱帮卫扬注册好了微信，顺便捏了捏卫扬的脸才走。

卫扬看起来是长的很乖的类型，加上今天回来是一件黑卫衣，显得他更白，又显年龄小，姜宛莱是典型的御姐，又在职场不少时间，看起来更成熟些。

姜老爷子叫了卫扬去了三楼的书房谈话。

卫扬又帮外婆的花茶杯里添了些水，跟着外公一起上了楼。

"我也该勇敢一点了。"卫扬边上楼边想，他轻轻握了握拳，走上前去扶住老人费力抓住扶手的手，微笑着说，"外公，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