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最难的告别（上）

最难的告别，是跟至亲的告别，我知道余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最难的告别，是跟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今后我要活得更好。

——张小娴

深秋的风，缠绵着一丝丝淡淡的医院专用消毒水之味，轻轻的拂过苏虹耳畔，她行走于夕阳西下的小径，过往的回忆犹如游丝般丝丝缕缕涌上心头，仿若杜子同离开那一幕幕的点点滴滴都尽现在她眼前。

苏虹作为急诊室专业能力最强的副主任医师，她很难在工作的时候有这么一段休息的时间，她之所以从医院出来只是因为她刚才看到一个小孩跟杜子同太过的相似。仿佛只是在哪一瞬间，她以为她已经忘记的伤痛又再一次在她身上来回翻转，她没有忘记她只是在逃避。

冉怀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跟了出来，但是苏虹一直没有发现，她缓缓的走着似乎没有终点也没有目的地，直到她接了一个电话才停了下来。冉怀舟隐约听到她喊出了关奚若的名字，出于好奇和对她的关心他走近了两步，才听到苏虹平静的说：“我很意外你会等到现在才打电话给我。”

“其实我一直在犹豫，我知道杜家杰回来了我始终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会怎么样。”苏虹在电话里听到她的话突然笑了一下，“我的书还在你那里，周末你带过来也顺便去看看杜子同，他的孩子你也想去看看吧！”

挂了电话苏虹向着冉怀舟的方向说了句：“你还想跟着我到几时，我们两个都出来了急诊室谁看着？”

冉怀舟略腼腆的笑了声：“你早就知道我在跟着你，那你怎么不早说。”苏虹一本正经的思考着理由：“冉大夫那么自信我怎么能揭穿你不高超的跟踪技巧。”

冉怀舟眸底沉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平静，然而细看之下又隐隐含着担忧之色。“你要跟关奚若见面？你们之间能聊些什么。”苏虹看着他一脸关切的样子笑了出来，“怎么你是担心她呢还是担心我，作为多年的同学和已经断了联系的朋友，我跟她不会怎样的。”

“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冉怀舟看着她已经转身离开的身影，略有些迟疑还是问出了后半句，“你们见面是想谈论你跟杜家杰的事吗？”

苏虹没有回头，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走了两步又接着说：“我跟杜家杰之间已经再无可能，然而对于关奚若来说无论是何种结果她都高兴不起来，她见我只是想知道杜家杰的情况。”

昨夜下了入秋的第一场雨，苏虹赶到城郊杜子同所葬的那片墓地之时关奚若已经在哪里等着她了。她还是跟苏虹记忆中的那般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唯一变的只是她们的身份。苏虹看见她用着最平常的笑容说：“说好的九点，你来早了。”

“来早点能让我想好见到你之后该说什么，”关奚若眼里的光一直停留在苏虹身上，她曾经一直模仿的人如今就站在她面前，她该明白模仿始终是模仿，她只是关奚若不是苏虹。

把白色的雏菊花一一放在杜子同的墓碑之前，苏虹半蹲着把那些来不及收回的雨水一一都擦拭了一遍，当她的手触碰到杜子同那抹最灿烂的笑容之时，她感受到的只是无尽的寒冷以至于让她闭上了眼睛。

关奚若沉默的凝望着苏虹，她在想如果换做是她会不会做的比苏虹好。“十五年了，在这十五年当中发生了很多的事，你跟杜家杰却始终没有在一起。”

“很讽刺是吧，”苏虹偏过头正与她相视，“即使我跟杜家杰没有在一起，你们也是不可能的，十五年前你就知道了答案又何苦再问我一次。”

关奚若看着杜子同的那张照片眼角微微触动，一张久远的笑颜在脑海里一闪而逝。“终究是我自己不死心，他回来没有找过我，这么多年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她话里的语气如同这山林间的凉风一般冰冷入骨。

苏虹站了起来脸色平静如水只是一句话，“放手吧你该有你的生活，杜家杰对于我们两个来说从来都是一阵虚无缥缈的风。”

她们并肩站着互相看不到对方的神情，但关奚若还是能从她平静的语调中听出她心中的痛，“他回来一定会带你走，为什么你不跟他离开这个伤心地。”

“我曾经想过我等了他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年，杜子同终究会长大他会理解我跟杜家杰之间的感情，他爱我所以会渐渐接受我跟杜家杰在一起。”苏虹的声音里压抑了这些年对杜家杰所有的爱，她的眼里是绝望和苦涩。“可是杜子同的死使得我连想努力跟他在一起的希望都没有了，在死亡面前我跟他都不可能跨越过去。”

关奚若侧过身看着她，一瞬间她仿佛苍老了许多，也许对于她来说等了一个人这么多年却被她另一个爱着的人一把摧毁是她此生最痛苦的事。“你们之间终究可惜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停住了她不知道后面该说些什么。

凉风再次吹来，苏虹笑的很酸涩。“本来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就不光彩，我跟他相遇的时间不对所以注定我跟他永远不会有结果。”

她们之间没再继续谈话，临走之时关奚若把那本书给了苏虹，那是一本现代外科学也是当初杜家杰特意送给苏虹的书。扉页上还有杜家杰当初写给她的寄语——严谨、勤奋、求精、奉献！苏虹翻开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中太过的酸涩，她对杜家杰的这份爱太过的沉重，可是偏偏又因为杜子同的出现让她在跟杜家杰的感情当中多了一份轻松，只是这一切都已经不存在。

回到医院一切又开始步入正轨，下午接了两个胸腹联合伤，她跟冉怀舟配合着做了闭式引流又在手术室成功的做完了手术。等走出手术室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苏虹被邵主任叫了过去冉怀舟就先回了办公室，等到苏虹回来办公桌上已经有了一份还热着的饭菜。

“不错啊，冉大夫终于懂得回报了。”苏虹忙了一下午倒真是饿了，“菜的味道不错，谢谢了。”她一边吃着还不忘跟冉怀舟道谢。

冉怀舟凑了过来，“我能不能理解一下你带着关奚若去了杜子同的墓地，是想跟过去的一切做个了断。”苏虹愣了片刻没有否认，冉怀舟继续说了句：“那你跟杜家杰就这样算了？”

苏虹这一次正式了他的眼神，“跟过去的自己告别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特别是等了这么久的一段感情，但我会试着去做。”

冉怀舟缓缓露出笑容，笑的很真实。“我期待着全新的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个时候我想…”苏虹却打断了他，“我忘了17床术后出现了左下肢静脉血栓，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冉怀舟把口中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我先过去，你吃完再过来好了。”苏虹看着他离去其实她是故意打断的，她不想给冉怀舟希望，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跟过去的她告别会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