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淮少阳府唐家,富甲一方,素有“临淮乱不乱唐家说了算、唐家一跺脚临淮颤三颤”这么一说。家主唐鼎生意达京师,京中权贵不少与之关系暧昧,因此州府衙门里也都有三分薄面。
唐鼎年轻时科举不第,除了读书也没有什么别的生存技能,盘缠用尽,为苟活性命,不得已脱下长袍,布衣短打,蓬头垢面街头乞讨,一路颠沛流离至临淮州少阳府......
那日,
城内一处偏僻的陋巷之中,几名乞丐不知是饿的还是热的,靠在墙边,无精打采,除了墙壁被身体暖热了才会挪挪屁股。街道阳光正烈,他们还不打算冒着中暑嗝屁的危险去讨口吃的。
巷子最里边斜躺着一个人,面色苍白无血,嘴唇龟裂,头发如老树盘根错节,难辨条理。由于没有遮挡物,约摸巳时起就有太阳晒在了他身上,如今都未时了,滴水未进,一动不动,已有数个时辰。
按照天干地支纪时,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巳时到未时就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一点四个小时时间,恰好是阳光最毒辣的时辰。
“他怕是醒不过来了......”
“要是醒不过来,这条巷子咱们就不能待了......”
说话间,一个小乞丐用一片荷叶做容器捧了点水向那个人走去,脏兮兮的小脸,辨不清楚是男是女,小乞丐蹲在那人身边,用手沾了沾水,涂抹在那人的嘴唇上。
暴晒两个时辰,突然嘴唇顿感清凉,那人不觉喉头蠕动一下,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水、水.......”
听到声音小乞丐像是被惊着一般,连忙后撤,因为动作过猛,荷叶里的水也撒了一地,他还活着。小乞丐揉了揉因摔倒而搓着屁股,嗫嚅着移动,却又逡巡不敢上前,只是古怪的盯着那人。
这时那人又发出了一声“水”,小乞丐连忙捡起刚才的那边荷叶,向水塘边跑去......
那人醒来时,已被移到墙角,怀里还被放了半个脏兮兮的馒头。这是那人醒来前,小乞丐乞讨来的,为了保住这半个馒头,被同行拳打脚踢,满脸鼻血,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以此来保障馒头不被夺走。
过了一会儿。
许是这几个泼皮乞丐打乏了,也就散了,小乞丐爬起来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血,想来是没少被磨练,挨了那么顿毒打,竟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看着这来之不易的馒头,原以为小乞丐会自己给吃了,毕竟是拿命换来的,可这个小傻子却想都没想就塞进了那人的怀里。
然后扭头就走,不过,刚走两步,似是想起来什么,又折身返回,应该是怕被别的乞丐看见,特意把馒头往里边塞了塞,然后才满意的点点头离开了,开始了新一轮的乞讨。
这个被小乞丐搭救的人就是如今的唐家家主唐鼎,据说后来唐鼎因为读书识礼,给人当起了私塾先生,渐渐地积累小小一点余钱。乞讨就是为了回家,现在有了盘缠却不再想回去了。
父母离世时,家里一贫如洗,卖了二亩薄田凑了点盘缠进京赶考,一图光耀门楣,哪知天不遂人愿,名落孙山,无牵无挂哪里不是个家呢!况且还有个迟迟找不见的救命恩人在这少阳府,许是走了,许是死了,时至今日杳无音讯。
人生大抵如此,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想平平淡淡在少阳终此一生,不成想一次偶然的机会,帮助东家李不移度过了一个巨大的难关,李家家主血气方刚,爱憎分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为了报恩,他让出了一个钱庄给唐鼎经营。
说实话,经营钱庄并不是唐鼎的强项,唐鼎只是无意间帮助李家解决了当时李氏钱庄的挤兑狂潮,李不移却认为唐鼎是个不可多得人才,开始不断地提携他,二人友情也与日俱增,很快少阳双杰的名号就传遍了临淮,甚至传到了周边的州府,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但好景不长,李不移因年少持家,基业巨大,唐鼎又出去开拓周边市场,身边无人帮衬,事必躬亲,日复一日竟一病不起,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卧就再也没起来。
唐鼎闻讯急忙往少阳赶,那个时候信息、交通均不发达,消息传到唐鼎那里时,三个月都过去了,坟头都长草个球了,还是李言的世界便利,天南地北,屈指而至。
最后一封信是李不移托唐鼎照顾妻儿的,那时李夫人已身怀六甲,唐鼎一路马不停蹄,就像尽快赶回去,以履行季布之诺。
......
“咚咚咚......”
“何人击鼓?”
“回老爷,唐鼎那厮又来击鼓鸣冤,请求衙门给李家一个公道......”捕快身着官衣,却一脸谄媚的说着。
“胡闹,早就定好的案,还能给翻了不成?乱棍打出去......”一位大腹便便,满脸横肉,身上胡乱穿了件丝衣,脚蹬官靴,袒胸露乳的中年那人边走边说。
“嘿嘿嘿”这中年男人瞬间一脸猥琐相,对旁边的捕快说:“昨天让你去抓的小娘子呢?”
“老爷您眼光真是毒辣,那小娘子是又水灵,又滑溜,尤其是那小腰......”
“过了今晚她就是你的了。”胖子鄙夷道。
“噗通”一声,谄媚捕快,像拜亲爹一样,磕头如捣蒜,千恩万谢,内心狂喜忍不住刻在脸上......
原来唐鼎回到少阳时,李府早已被知府的弟弟霸占,李家老小死的死、逃的逃不知所踪,李不移的妻儿更像人间蒸发一般。
唐鼎捶胸顿足,使劲抽自己巴掌,埋怨自己为何那么慢。不过,这是慢的问题吗?你快了又能怎样?无外乎多一个落魄之人罢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摸打滚爬,唐鼎也早就不是那个需要小乞丐才能活下去的咸鱼了,眼看冤屈在知府这里得不到伸张,于是他收拢了外地所有资金,乍一看恒产变现,这是要跑路的样子啊!
知府的恶霸弟弟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唐鼎就像一颗不稳定的炸弹一般,早晚要爆炸,生意又比较大,一口也难以吞的下。
他这一走,便不能蚕食他了,心中还略有遗憾,但相比较而言,恶霸也可以因此而高枕无忧,肆意挥霍从李家巧取豪夺的财富了。
不过大家都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李不移和唐鼎不能一帆风顺,你知府大人又岂能与命运抗衡?知府胆敢如此大张旗鼓的侵占他人财产,上边十有八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唐鼎吃准了临淮州知州也是巨贪。
准备了十车六十多个大箱子约五万两白银,以当时的十六两为一斤,五万两就是三千一百二十五斤,每个箱子装五十斤就是六十三个箱子。
准备好礼物之后,插上李氏商社的旗号,放出风声,唐鼎商队不日便去京城,永不回这沆瀣之地。
五天后,商队一行,车马行当,洋洋洒洒六七十辆,少阳双杰巅峰时期,商队一上路便是数百辆马车,如今李不移下世,家产被夺,唐鼎所持商队货物严重缩水,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排面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企及的。
知府和他的恶霸弟弟只当唐鼎是斗败的鸡、落水的狗。
“派几个人盯着,走了便好,若耍什么花招,就扮成麻匪截杀的样子吧!”大胖官员脸色阴骘,对捕快说道,捕快闻声而去。
此一去,少阳双杰将永远不复存在,哪知这被他们形容成鸡犬的唐鼎正张起了一面无形的大网,向这两个男盗女娼,尸位素餐的身上笼罩而去,也即将让这哥俩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