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还是没喝成。
乾朝云白日里尝过了香雪,说什么也不能再来一坛了,天明了还得给徐穆大小姐卖命呢。
一路上各色小食勾着她的魂儿,花烬一扇子敲过去,她就缩头挪眼老实下来,花烬嗤笑一声扔出了钱,她就笑得跟狗腿子似的。
俩人四处转悠,兜了一圈回到了落霞阁。花烬合起扇子,突然兴致上头,笑睨抱着大包小包吃食的乾朝云。乾朝云被他看得心里直突突,果不其然,花烬一笑定有损招。
“小钱钱,你看这楼高不高啊?”
不过六层而已,她还见过十八层的呢。
“哇~哦,真鸡儿高。”
花烬眯眼笑,“咱们上去瞧瞧,你看怎样?”
“哦……啊???”
“提醒一下,轻,功,”花烬看她一副呆滞模样,又佯作惊讶道:“莫非小钱钱本就不会……”
“艹!”乾朝云把吃食一股脑怼花烬怀里,这下子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炸了,手忙脚乱折腾了一番才安置好,再抬头时,乾朝云已经扒住了三楼栏杆。
身形纤瘦,如燕轻盈的少年踏在彩绘飞檐上,接连攀升了两层。
立于高处自然要经得住寒风,怎奈衣袍受风随之猎猎作声,她担心被阁内的人发觉,谨慎地绕到一处雕梁背风之侧,还不忘扭头朝下望望,对着地上的花烬踢了踢腿。
看她那样子是很得意了,花烬轻笑,原来傻乎乎的小师妹是个深藏不露的……憨货。
你说她踢啥踢!落霞阁虽说不是豆腐渣工程,但也没有他揽月山庄的屋顶结实啊,万一连人带瓦出溜下来咋办?傻孩子就是欠收拾!花烬火气又上来,随手把大半的吃食丢掉了。
乾朝云见状内心卧草:啊啊啊啊别啊!我不跟您作对了,我不会轻功,我爬下去!我认错还不成吗?
等俩人在六层顶上汇合时,乾朝云语重心长地对花烬说了一句四字真言。
“浪费可耻。”她夺回了幸存下来的“粮食”,毕竟工作日伙食可能不尽人意,如果因为要扮千金小姐,吃不上糖葫芦、云片糕、蝴蝶酥、龙须糖、云吞面、叫花鸡……她非得熬死不可。
花烬可能不会懂她对美人美食的执着,常年拿命赚钱,玩着刺激非她所愿,忙里偷闲、寻欢作乐才是王道。没有什么大风险的采花贼这一行,总比她踩刀尖滚蒺藜一路狂奔要好得多!
她感慨万千,一脸艳羡地拍了拍花兄的肩。
花烬:?
乾朝云:孩子,珍惜当下叭。
躺在楼顶,想想都觉得风吹的贼爽(并不),皎月西斜,星河天悬,哈喇子和糖葫芦挂嘴边,出尘美男在侧,难得如此惬意。
花烬蹲下身子,低头咬住她嘴边的糖葫芦,垂下的发丝拂过她耳侧,眼睫微微颤动。
乾朝云面上不起波澜,心里麻蛋乱滚,主动勾人的美男突然就不香了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她猜到了接下来的展开。
接下来,花烬那一口嘎嘣啃了糖,给她剩下没了糖甚至少了点皮的山楂,又死不要脸地把她往旁边推了推,在她蹭干净的位置躺下了。
老娘不稀罕你勾引,乾朝云把那颗凄惨的山楂塞他嘴里,然后可怜兮兮地舔起了剩下的糖,全舔一遍看你怎么敢下嘴!
花烬被她逗到了,是的,不是恶心到了,这就是间歇性洁癖的妙处哦呵呵。
终归还是要分道扬镳的。
“花兄,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花烬慵懒抬起手,指着大大小小的纸包示意她别忘了带上。看着乾朝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杂草”离开,他赶紧整了整头发。
“要事在身?当我闲得发慌啊……”他嘟囔着,起身拍拍尘土。翻飞的衣袂,倏地钻进了檐下一扇开着的窗。
屋内竟有人候着了,白衣男子见到花烬翻进来,不慌不忙扔过来一堆崭新的衣服。花烬一边接住衣服,一边腾出手抓起了桌上的面具,面具绘着银青浪纹,不大不小刚好遮住大半张脸。
“姚弟来得挺及时,什么时候这么贴心啦?”
“……”姚聿则用看智障的眼神注视着他,“你觉得我是特意来伺候你的么?”
“呀!原来不是吗?”
“该谈谈正事了段三。”
“啧,先等我换完衣服再说。”
姚聿则面露不耐烦,“你该不会还得去沐浴四个时辰吧?”
系好面具的段灼顿住动作,扭头极为复杂地看着姚聿则,“不可以?难道你等不起么?”
十多年都等了,还差这么一会儿?姚聿则垂眸不语,若是能一刀结果了杜老贼,他绝不会等到现在。
“段三,你要是真诚心助我,何必牵扯到旁人?”
段灼怔愣,随后干笑两声,说道:“旁人?你把自家师妹称作旁人……放心好了,她不会出事,有我在呢。”
姚聿则不好说什么了,他知道段灼比自己要强,也知道段灼已经赌上了太多,自己才是那个最无能的人……
“大仇不报非君子,姚弟一心报仇雪恨,实在可敬可敬,”段灼好整以暇地摆弄着桌上的茶盏,“我自认为我也算得上君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赴死总不能带着遗憾,你说是不是?”
“随你好了,可,为何不能让她知道?”
“无知者,无惧无畏,无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