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走进来的时候，明庭正望着窗外，一动不动的，连他进来都没移动过视线。
桌上摆着的糖芋苗还是原封不动的，只是没了热气，少了馨香。
顾白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他是不是应该早一点告诉她。
“明庭。”顾白曲起手指，敲了敲放着糖芋苗的桌子，“不好吃吗？”
“没有。”明庭回神，看了他一眼，很快挪开视线，“我……没什么胃口。”
“那正好，我饿了。”顾白说着端起糖芋苗，就着她用过的勺子，吞下一个芋艿丸子。
明庭怔怔地，他……不是有重度洁癖吗？
一碗糖芋苗下肚，顾白放下碗这才开口问她:“明庭……”
明庭都脑中迅速回忆刚才她和许原的对话，主旨大意……好像没有，关键词……也提取失败。
明庭有些无措地低下头，却听得他好听的声音响起，问的却是毫不相关的话题:“晚饭想吃什么？”
“啊？”明庭注视着他，想从他眼眸中探出一丝丝异样来，可是什么也没有。
太阳西斜，阳光更自然地洒向病房，连空气里都晕染了一层温暖的味道，冲淡了消毒水的刺鼻，那若有若无的薄荷味却更加直入鼻腔。
顾白背光而立，阳光从背后照来，周遭的光晕一点点描摹着他的身形轮廓，五官的轮廓也不像平时，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温柔得令人沉醉。
似曾相识，少年，排练室，钢琴……很美，但，他身后还跟着个少女，璧人一对，可不是她。
“你继续说。”明庭理了理情绪，开口。
顾白轻笑，颇为可惜的开口:“这样啊……这就看够了？我都不敢出声怕打扰你。明庭，随便看，我站好。”
“你……”明庭气得语塞，他什么时候这么无赖了。
明庭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不过，被他这么一闹，明庭反而觉得自己的心没那么沉了，被那些各种情绪扰皱的心，就这样被人用手轻轻捋平了。
“明庭？你又不说话了？”
顾白一步上前，放倒病床一侧的栏杆，半靠半坐在床侧，身体微微前倾……
明庭眉眼一跳，顾不得自己还病着，立马双手撑起动作迅速地往后一退。
“砰——”
因为动作太快，好像撞到了另一侧的栏杆，手肩膀一阵一阵疼，又酸又疼。
明庭自知自己反应过大了，又羞又无奈，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抬眼去看罪魁祸首，尤其还能感受到一道不可忽视的目光正落在她脸上。
“疼吗？”他握住她的手，明庭脸红心跳，正要挣开，他却轻轻抚上她的手背，有些凉的指腹触到皮肤，又酥又痒的。
明庭越发觉得难堪，梦里的那个和他异常相配的那个少女仿佛在提醒着她……也是啊，几年的时间，他这样走在哪儿都是中心、会发光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佳人在侧呢？
只是，无论是谁，好像都不可能是她了。
“别动。”他几乎是捉住了她的手，牢牢扣住，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扎针的地方。
他轻轻地将有些翻折起来的胶带重新绑好，另一只手则轻车熟路地覆上她的肩膀，有力道又不失温柔地按摩起她撞到的位置。
动作自然又熟稔，偏中医手法的按摩力道刚刚好，隔着薄薄的病服，明庭觉得自己半边肩膀都要烧起来了，脸上自然也是双颊绯红。
“你还梦到我什么了？”顾白手上动作不停，微微侧头在她耳侧开口。
“没有……许原没事吧？”
觉察到明庭在转移话题，他也不追问，只说:“明律师，梦也是定罪量刑的标准吗？”
明庭不解。
“就算是死刑犯，也有上诉申辩的权利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未经审判的判决有失公正。”顾白循循善诱。
“所以呢？”明庭下意识他的话顺着往下说。
“所以，你问我答，有问必答。”
顾白的声音沉沉地传来的时候，明庭才恍然大悟，自己一不小心，又陷入这个屠夫精心设计的陷阱里了。
明庭知道，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将她从过去的泥泞里救起，让她主动敞开心扉，而不是固步自封，即使心结不可能完全打开，也好过一个人独自承担所有。
可是，谈何容易？尘封了的心，即使再打开，也早已结满了痂。要流血去痂，经历如同浴火重生的一次洗礼，那还莫不如回归原点，带着伤口走下去。
顾白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明庭如获大赦，立马推他去接电话。
电话很快挂断，折身回来的时候，明庭看到他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严肃，料想可能是医院那边的事，也不问什么，只嘱咐他注意休息……
说着说着，眼前一暗，什么轻轻地覆上了她的眼睛。
他的掌心温热，指尖却很凉，搭在她的太阳穴附近，却又将她的眼睛包裹，引得她睫毛一颤，从他掌心轻轻划过。
“好好睡一觉。我在，你就在。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莫名的让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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