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和蓝忘机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客栈老板不在店内,想来应该是急着去接他家幸还的小儿子。
魏无羡方一进屋便一头扎在床上,准备睡个天昏地暗,蓝忘机放了剑,转身出去,不多时便端着盛满水的木盆走进屋里,将木盆在架上放好,才又走到床边。
蓝忘机“魏婴,起来洗把脸。”
魏无羡用被子裹着脑袋打了个滚儿,只将自己卷成了没脚的长虫,对此充耳不闻,想继续蒙头大睡,结果,未能成行,便被人一手拎着被子一角给掂了出来。魏无羡躺在床上眯着眼,一脸痛苦,哭唧唧。
魏无羡“蓝湛啊蓝湛,我今天累死累活地走这一遭可都是为着你,你总不好恩将仇报吧。”
蓝忘机“嗯。”
魏无羡听得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允诺,当即喜笑颜开准备扎进被窝,便又听人说。
蓝忘机“所以现下为你打水。“
魏无羡当时都快给气乐了,这个小古板,怎么好赖话不听呢。可绊这么几下嘴,方才那铺天盖地来势汹汹的困意早已经走了大半,不如索性逗逗他。
蓝忘机见人似又睡熟,便微微弯着腰,声音轻而柔地落下,及至魏无羡耳边,便只剩下带着檀香的清风。魏无羡心中一动,闭着眼一抬手,便恰好攀住了蓝忘机的肩,而后脑袋埋在尚且不太宽厚的胸膛之间轻轻蹭了蹭,嘟嘟囔囔。
魏无羡“好蓝湛。二哥哥,我就睡一会儿行不行?“
魏无羡料到,若是按往日蓝忘机的性格,自是不愿意让人亲近的,更别提如今得寸进尺地搂着他,恐怕旁人早就被一下甩到二里地外了。可魏无羡不是旁人,他与蓝忘机朝夕相处数十载,清楚蓝忘机的重情重义,知道他对自己下不了重手,相反,只会难为自己一样僵直身体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的羞红耳朵。
他本想等如他预料那般,等人手脚无处安放时再猛地睁眼,吓他个措手不及。可事事如他所料,而后蓝忘机却全无呆若木鸡之象,反而轻而缓,珍而重之地拥住了他,下巴轻轻地落在头顶上方,轻轻一沉,便这么不动了,魏无羡方才还在上扬的嘴角当即僵在脸上。他初为小蛇时,混混沌沌每日除了吃喝生存的本能,一概都不大关心,不懂什么是父母之情,朋友之谊,更遑论什么男女之爱,可蓝忘机那般拥住他,温柔而坚定,他一瞬间便想到了当年他初通人性时,贪吃喜宴喝醉了酒,一不小心钻进了喜房里,旁观的一场洞房花烛夜,那男子便是如此拥着他的新娘。
魏无羡越想学不能想,偏那胸膛之中的物什像是疯了一样往外撞,狠狠地击打在胸腔之上,发出“通通“的响声,似是非要叫蓝忘机听见不行。即便他生来便通体阴凉,此时也再难闲庭信步的冷静了,他尽力控制吐息,艰难之际,几乎快要落下汗来。头顶上方的呼吸声却仍是均匀的,魏无羡没来由一阵气闷,他在这胆战心惊紧张的要死,别人却给没事人一样,好不公平!
他这样想着,又气又累,躺在人臂弯里又太舒服,不多时竟然就这么依靠着人睡去了。
清晨时分,卖吃食的商贩陆续出了街,叫卖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热闹却又不叫人心烦,蓝忘机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怀中少年,似是无奈般地叹了口气,那正熟睡的人听到烧饼的叫卖声,哼唧一下,吧唧了两下嘴,便又缩了缩脑袋,往人怀里一钻沉沉睡去。
魏无羡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在蓝忘机的怀里,他掀开一只眼,见室内一片昏暗,只当是一觉睡到了下午,刚坐起身,便看到窗户上面挂着一件长衫,清风一吹,衣袂翻飞间透过几缕耀眼的阳光,他走过去。看了看太阳方向,暗道,原来还是正午。
门被人推开,魏无羡一转身,恰好见蓝忘机进来,手中还拿着两个烧饼。许是睡前那尴尬劲儿还没过去,他此时一看见蓝忘机便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摆了,干笑一声,慌忙指了指。
魏无羡“这是烧饼吗?”
话音一落,魏无羡便想给自己来一巴掌,这是什么话,他自己不认识烧饼吗,还需要问。蓝忘机却好似没觉察到他丰富的心里变化,走到桌边。
蓝忘机“过来吃饭。”
魏无羡“哦,哦,好。”
魏无羡这下没等人再催便径直跑到盆边洗好手,又乖乖坐下,拿着饼啃了两口,许是那饼太好吃,也许是肚子踏实人就踏实,积聚的那股子尴尬竟就这样随着下了肚的烧饼一起烟消云散了。
心里一轻松,魏无羡嘴巴上也没什么把门了,想了想。
魏无羡“蓝湛,你说贺家这件事可有蹊跷?”
蓝忘机方才咬了一口饼,魏无羡问他,他便放了手中剩下的部分,端坐好,等嚼了完了才道。
蓝忘机“有,贺家公子手中所持的玄铁我看过,并非真物,而是幻化而成的,但也玄门修士不可得,贺公子一介书生,资质平平,仙缘浅薄,应该没能力做到这一步,若说是有人赠与,那可是”
魏无羡“其心可诛。“
魏无羡三两下吃了饼,沾着茶盏中的茶水在桌面上画了几笔。
魏无羡”你看贺宅气象如何?“
蓝忘机微一垂眼。
蓝忘机“居高临下,依山傍水,富庶之地。可荫蔽后嗣。“
魏无羡一点头。
魏无羡“可若是修仙之人,通常对这种寻常人家绵薄的福荫没兴趣,他也实在没必要,大费周章来这么一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