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室很安静,除了窗外忽远忽近的树叶拍打声,只剩下苏暖捂在手心里的秒针,压抑又麻木地响着。
马嘉祺不知道说什么,呆在了原地,一旁的丁程鑫微微张开了嘴,他没想到面前如此欢乐的女孩子,背后竟然空无一人。莫名的冷意蔓延开来,马嘉祺似乎感受到,那抹寒凉悄悄爬上了自己的脊背,房间里弥散着无言的沉默。
“暖暖,收工了。”推开门的安敏贤对着丁程鑫和马嘉祺摆了摆手,招呼苏暖结束工作。苏暖提起了箱子,对着地上一脸歉意盯着她的两人笑了笑,澄澈的眼神依旧温柔,好像那句话的主人公并不是自己,她只是讲了个很小很小的故事。
“嘉祺,丁程鑫,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训练。”
苏暖提着箱子随手合上了门,坐在地上的两人就望着那团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缝隙中。马嘉祺紧紧攥着早已被汗浸湿的糖纸,继而狠狠砸向了地面。丁程鑫捂着额头,呆呆地盯着立在角落的音响和话筒,不知是哪个兄弟在隔壁放歌听,声音好大哦,震得他心疼。房间里的两人就那样坐着,直到中午的阳光照在了地板上,直到室外越来越喧嚣。
安敏贤带其他人挤着午班车到校门口,把箱子规整后就直接将半天的工钱打给了每个人。苏暖将这笔钱放在了自己的储蓄里,推脱了几人聚餐的邀请,打招呼后便进了校门。找了个小餐馆坐下,苏暖静静地看向了对面的一组家庭。妈妈略微嫌弃地擦着儿子涂满番茄酱的嘴角,一旁的爸爸宠溺地看着两人,悄悄把一个礼物盒子放在了桌上。小男孩拆开后眯着眼睛大声欢笑,把机器人抱进怀里又使劲儿亲着爸爸,直亲的爸爸也满脸番茄酱,妈妈笑开花的同时递出纸巾……
苏暖也跟着笑起来,摆在眼前的辛拉面似乎合起了胃口,看着对面欢乐温馨的家庭,苏暖的思绪慢慢飘起来,秒表渐渐走的欢快。
苏暖自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别的班小朋友的全家福有爷爷有奶奶还有外公外婆,而苏暖只有父亲。父亲是个教师,会讲好多好多有趣又好听的故事,还带着自己各处去玩。十五岁之前,除了家庭不完整,别人有的洋娃娃和小动物苏暖有,别人没有的奖状奖学金苏暖也有。那个时候家里很温馨,父亲会做好饭等自己回家,会在过生日的时候亲手做蛋糕,会告诉自己女孩子不能随便哭……苏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东西都被一一收走。
2018年1月2日,苏暖17岁生日。已经高三的她梳着马尾辫蹦蹦跳跳地在桌子前晃荡。父亲把礼物放在了桌上,咬了一大口蛋糕的苏暖含糊不清地指着盒子中的手表睁着眼睛。一旁的父亲走近,把手表轻轻地戴在了苏暖右手腕上,淡蓝色的表带有些冰冷,表盘和指针都是她最喜欢的蓝色。苏暖嘟了嘟嘴,念叨着手表应该戴左手,正想解开时,发现父亲过于劳累有些困地趴在了桌上,苏暖便打算拉一拉父亲的手,低头的瞬间,大片大片暗红的血迹从桌上淌下,染透了剩下的生日蛋糕。
那个夜晚,苏暖坐在手术室门口,看着那门从闭到开,看着医生摇了头,看着父亲盖着白布停在眼前,继而被拉走。殡仪馆里没有多少人,父亲的同事彼此沉默,白色将在场的人尽数湮没。苏暖跪在地板上,空洞的两眼看着焚化炉,在父亲被推进的瞬间凄厉地尖叫:
“你们放开他,放开啊!”
“我的生日蛋糕还没吃完呢!”
“他还没对我说生日快乐呢!”
“就剩我一个了,爸爸!”
“爸,你看看我啊!”
“你不能丢下女儿一个人啊!”
“起来啊,你起来啊!”
苏暖死死地拉住推车,空旷的殡仪馆里回荡着女孩的哭声。手被拉开的那一刻,苏暖眸子里映满了大火,烧尽了她心里最后的幻想。
“小姐,需要添些水吗?”服务员把杯子放在了桌上,轻微的响声瞬间将苏暖拉回了现实,抹了抹眼角,苏暖摇了摇头。
对面的那个家庭依旧暖意融融,可是铺天盖地的悲伤依旧笼罩着苏暖。极力地控制心底的凉意,苏暖紧紧扣住了手表,一遍遍地敲打着玻璃表盘,压抑内心的悲怆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