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娇小的少女仿佛害怕一般低着头缩着身子,呼吸急促。
他突然拉她那一下,吓得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那个高大的身影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一低头,看到她黑亮的眼睛像是夜里的星星般,目光灼灼地瞪着他。
满脸的复杂,满眼的欲言又止,像是看到了不懂事的孩子误入歧途的样子。
少年愣了一下。
他刚才还以为她被吓哭了,结果她还有心情瞪他。
边伯贤“你胆子是真不小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进?”
林落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灰眸,呆呆地眨眨眼,突然漏了气似的低下头去,还未吐出的一口气一下子就被憋在胸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太…太近了……
她感受着自己脸上直线上升的温度,暗自腹诽。
而且,不是他先进来的吗……
但她不敢开口辩驳,怕一张嘴,心头那只发疯的小鹿便会不受控制地蹦出来。
看她心虚得都低下了头,边伯贤没再多说什么,拎起她背后的书包刚想带她出去,身后突然来了个吊儿郎当的男生拿着啤酒假意经过,假装不经意地挤了挤边伯贤,趁机偷瞄他怀里那个气质脱俗的小姑娘,借着酒意轻佻地搭话:“小妹妹第一次来啊?”
边伯贤被挤得往前靠了靠。
修长的手臂一弯,手肘压在了林落耳边,呼吸似有若无地落在她头顶。
在林落看不到的地方目光一冷,呼吸都透露着烦躁忍耐。
边伯贤“滚。”
林落护着怀里的人转头看向不知好歹的混混,眼中寒光逼人。
怀里的人恶心得忍不住抖了抖,为了躲开那人身上浓烈的酒味下意识往边伯贤怀里靠了靠。
不怀好意的男生被边伯贤一眼看得寒从脚起,立刻非常识时务地点头哈腰地道歉闪开。
边伯贤没再理会那人,察觉到怀里的动静有些烦躁地啧舌,低斥了一句,
边伯贤“现在知道怕了?”
林落捂着胸口装鸵鸟,不说话。
她才不是因为怕呢……
她绷紧了背脊紧贴着墙,偏过头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呼吸,激烈的音乐震得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管都跟着要爆炸了。
每一口呼吸都是他的气息……
她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住了他衣角,拉了拉。
林落“我们…出去,好不好……”
少女憋着一口气,声音软飘飘的有些气短。
边伯贤看了看衣角那只软白小手,眼神一暗,不由得眯起来。
屋子里还有不少男生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这个角落,喝着酒蠢蠢欲动的猥琐眼神里满是窥探。
她这副软白兔的干净模样,还真是……
他舌尖狠狠顶了顶后槽牙,脱下自己的外套直接罩在了她身上,将她严严实实地罩住,然后冷冷地扫过身后那群人。
这可是他家的小白兔啊……
可不能让外人看。
那群人察觉到边伯贤的眼刀,装模作样地移开视线,等到边伯贤带着林落一转身又立刻肆无忌惮地吹起了口哨。
林落被突然落在身上的衣服惊了一下,下意识缩起了肩,双手攥着巨大兜帽的边紧摁在胸前。
他身上那股清冽如泉的气息缠着他的温度铺天盖地地将她围住。
像一个亲密而热切的拥抱,让她脑袋一懵,瞬间一片空白。
边伯贤感觉到怀中人瞬间僵硬的身子,以为她被吓到了,舌尖有些烦躁地磨过尖牙,神色更冷,他忍不住狠狠地一磨牙,下一个动作却是伸出手隔着巨大的兜帽轻轻罩住了她的耳朵。
边伯贤“不许哭。”
他的声音略带不耐,手上却极度温柔。
那一瞬间,心像是跌进了温泉里,她突然感到安心,被那群人轻佻的口哨刺激着的胃也神奇地冷静下来。
隔着兜帽,她感受着他那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的形状,紧贴着她的耳朵。
刹那间,周遭的一切突然都淡弱下去,只剩下了那双微微用力的手。
她脸上的颜色不自觉更深了些。
直到完全走出那条巷子,到了大路上,再听不到那激烈吵闹的音乐声,边伯贤才松开手。
常年冰凉的掌心难得地出了一层薄汗,她的温度隔着兜帽钻进了他手心。
他默默收掌为拳,藏进了裤兜里。
边伯贤“所以,你跟着我干什么?”
初秋夜微凉,风一吹,一切都跟着降下温来。
边伯贤站在林落身后,不知何时拉开了距离。
边伯贤“我不是让你离我远点吗?”
林落脸上的热气还未散去,回过头莫名地有些心虚,依旧不敢抬头,
林落“我只是…来帮体育委员…要运动会的服装费用……”
但其实此刻她更想问的是,刚刚那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那里充斥着浓烈的烟和酒还有香水的味道,四处散发着一股糜烂的,不该属于高中生的气息他是进去做什么的……
边伯贤盯着她,半晌没说话,但林落能感觉到他冰冷而又锐利的目光穿透黑色外套抵住了她的胸口。
边伯贤“就这事?”
林落低着头轻轻点了点,
林落“嗯。”
其实不止…但她也说不清……
她心虚得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仿佛一对上视线,那一点点私心就会从目光里偷溜出去被他发现,只一心盯着她脚下被路灯聚成一团的影子。
边伯贤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摸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到她面前,
边伯贤“收好,不要再来烦我。”
等她一接过他便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林落“等等!”
林落没忍住,还是叫住了他,结果等他回过头却还是没能问出口,
林落“不用这么多……”
边伯贤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边伯贤“无所谓,剩下的随你处置。”
眼看他抬脚又要走,林落喊了出来,
林落“不是!”
她双手攥得死紧,犹犹豫豫地问道,
林落“我想问你刚才…为什么要进那种地方啊……”
越说声音越小。
边伯贤停住,轻嗤了一声,
边伯贤“那种地方?”
他缓缓转过身,声音一点点逼近她。
边伯贤“哪种地方?”
林落本就心虚,被问得答不上话,退了半步又半步,背脊撞在路灯杆上。
她下意识反手握住了冰凉的灯柱,顺势一仰头,兜帽遮住眼帘,后脑勺紧接着重重地撞在了铁杆上。
紧闭着双眼绷紧了身子,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
她眼前一片黑暗,只看到帽檐下那双抵到了她面前的黑色运动鞋,却没有发现帮她那颗小脑袋挡住灯柱的手,也并没有发现边伯贤这件外套的兜帽后面那一片漂亮而锋利的金属铆钉。
只听到边伯贤闷声咳了一下。
她条件反射一抬头,还没来得及掀开帽檐就听到他低沉而毫无起伏的声音。
边伯贤“不要好奇所有人都畏惧的东西,你这种行为很危险。”
边伯贤一手撑在她脑后一手插在裤兜里,弯下腰双目平视,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的帽檐,露出那双黑亮清澈得直戳人心的鹿眼。
危险?他是在说他自己吗……
林落眨眨眼没有说话,却再一次将他涂满夜色的深灰色眼睛看得分明。
许是有风吹过的缘故,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落着昏黄路灯的眼睛里像是漾起了阵阵微不可查的涟漪。
两人近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近到林落恍惚间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看出了他眼神里转瞬即逝的复杂。
他在想什么?
她不禁疑惑又好奇,却一点儿也看不懂。
企图再看得仔细些,那双幽深的灰眸却微微眯了一下,刚才的涟漪瞬间消失,仿佛都是夜深灯暗的错觉,了无踪迹。
边伯贤“看够了吗?”
他冷冷的声音惊醒了她,让凝望着他眸子的她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映在他那双灰眸之中那个呆若木鸡的自己。
本就红透的脸霎时间,热气再度涌上了一个高度。
她怎么又看呆了!
一时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林落缩着脖子,后脑勺死死地抵在灯柱上,羞耻地低下头去。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边伯贤的眉心一跳,锋利的铆钉里似乎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裂了个口,划破他的手背里狠狠地擦了过去。
林落听到他的呼吸声似乎沉了一下,忍不住还是抬了抬头,透过帽檐只看到他一半藏在阴影里滚动的喉结。
边伯贤“以后别再跟着我,也不准告诉任何人我今天去了哪里。”
林落埋下头再没抬起来,盯着眼前那人的鞋尖小声说,
林落“你放心,我不会打小报告的。但是你下次也尽量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那里面的人看上去都有点危险…”
说着又觉得自己这话听上去似乎有些多管闲事,立马止住话头,匆匆道别。
林落“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衣服,等我洗好了我再还给你,再见!”
说完点了下头顺势从他怀里钻出去,看着眼前那双黑色运动鞋无声地退远,沉默着在她的视线中消失。
摘下帽子,大路上只有排排路灯和她脚底那一团孤影。
那个冷漠的少年早不见了踪影。
林落不知为何有些失落,看了看时间默默拦了辆出租,坐车回家。
等到少女上了车,守在巷口的少年才缓缓走出来,盯着红色的车灯,看着它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他静默地看了许久,直到巷子里跑来了几个少年,簇拥在他面前。
吴世勋“老大,北山职高那大哥看到你没去,气得直跳,说你不把他放在眼里呢。”
林毅“我们老大是谁?用得着把他放在眼里吗!再说了他收保护费都收到我们韵德来了,他有把我们老大放在眼里吗?”
几个热血上头的男生你一言我一语,彼此煽动着情绪,越说越激动。
边伯贤“北职那群人,暂时不用去管他们,他们嚣张不了多久。”
边伯贤毫不在意地懒懒开口。
男生们听到边伯贤表了态,便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其中一个男生却非常眼尖地发现了,黑暗中边伯贤手上并不显眼的那一抹鲜红。
陈琛“天呐!老大你手怎么了?!”
他们这么久以来,就没见过谁能让他们老大流血的人!
边伯贤似是这才发现一般端详着手背上的伤口,淡淡道,
边伯贤“没什么,不过是不小心吓到只小猫。”
说罢随手一抹揣进兜里,缓缓走进黑暗里。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眉头一跳舌尖用力蹭过下牙,下意识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刚叼上突然一愣,摸衣兜摸空了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僵住。
几个兄弟们快步跟上,一来就看到自家老大不知怎的突然回过头望向身后的大路,异常烦躁地啧了一下舌。
众人下意识紧张起来。
突然咋了这是……
那边林落到了家,在家门口突然想起父母昨天在饭桌上的警告,犹豫了一下脱下了外套小心翼翼地叠好藏进书包里。
夜里,等到家里所有人都熄灯睡着了,才偷偷摸摸地溜出来洗外套。
下水前,她细心地检查了一下衣兜。
结果从包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林落小脸一皱鼓起来,神色复杂地把打火机放到一边。
打火机一般只有抽烟才会用到吧……
再一摸,又摸出了一副耳机。
一副洁白的,耳塞背后刻着微笑云朵的,异常不符合那个人气质的,一副耳机。
看到这个耳机,林落愣了。
他怎么会有这个?
那可是她们云朵合唱团在成立十周年的特别演出上,送给VIP观众的特别礼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