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嵃独自在宫门边站了许久，听到有一个小太监踏着雨水跑过来，他没有回头，过来一会，小太监跑近了，在他身上披了件狐裘。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的，身量小的不及他肩头，撑伞的样子有些费劲。夏嵃回头一看，原来是江玖身边的小柳子

夏嵃多谢。

小柳子皇上听说了公子畏寒，特教奴才拿了件狐裘来予公子，还请公子早些回罢，小心着了风寒。

未来得及安排住所，只能还到皇上那边去。

进殿收了绸伞，小柳子替他摘了狐裘，夏嵃略站了一站，俯身行礼。

江玖先生刚才说，您名夏嵃，只不知，是哪一字?

江玖笑着递过一只笔，把夏嵃往书案边上引。

夏嵃看一眼雪白的宣纸，微点了点头，前去蘸着香墨，在纸上写了个“嵃”字，是规规整整的小隶，方正遒劲，颇显得一股正气，力透纸背。

江玖看着桌上的宣纸，笑了一笑。

江玖字是好字，名也是好名，子琛说先生像竹倒是极对的，可是先生不像山，倒像水，不如，朕为先生改一字可好?

江玖说话的时候很认真的在看夏嵃写的字，像是要透过那纸张看出些什么，未几，好像又终于松懈了下来。笔还握在夏嵃手中，未等夏嵃反应过来，江玖已经握着夏嵃拿笔的手，重新按在了宣纸上。

江玖先生说，把嵃改成沇好不好？读音还是一样的。这样一来，字也要改，先生看，容与二字如何？

夏嵃感到有些惊异，但也只是淡淡的说:

夏嵃全凭皇上做主。

皇上的字端的又是一番风韵，潇洒飘逸，行云流水，起笔回锋间劲削遒美。

夏嵃依旧平静，叩谢皇恩。这一拜，夏嵃拜的很重，他知起身后，这世上就再无四海为家的云游方士夏峣之，只有皇上身侧深受宠幸的近侍夏沇，夏容与。

江玖兴致不减。

江玖无怪乎子琛爱惜容与，你们倒是有些相像，只是啊，子琛没先生那么冷，先生也没子琛那么狠。

皇上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言讫也不看夏沇，兀自行踱出殿门，身后是雨拂柳，风吹叶。

作者夜雨~夜雨碎碎念:(可忽略)吼吼吼可以理解嘛？皇上给夏嵃改了命，后文的夏沇跟之前的夏嵃是一个人

——————————————————————

【大殿之上】

江玖屏退了身边一干近臣，连小柳子也被支开了去。

江玖这丹药有何问题，爱卿但说无妨。

太医臣……陛下，此丹药中加了一味药引，若是有病之躯服用，有治疗调养之功效，可…皇上龙体康悦，服用此丹，无异于食用慢性毒药。此药短期食用效果不甚明显，可若连着服用数百十天，恐性命堪忧啊……

江玖命那太医退下，暗自叹了口气，明明，年少之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曾几何时，江玙还总是缠着他喊皇兄，问他要糖果，也对他甜甜的笑，只是不知何时，这样温暖的笑竟也掺了丝疏离冷漠。

那年他刚六岁，六岁的孩童拽着哥哥的袖摆:

江玙玖皇兄，是不是子琛想要什么，皇兄都会给子琛啊?

他比江玙大不了多少，却也知道一板一眼的说:

江玖子琛是玖哥哥心尖上的宝贝，当然是子琛要什么皇兄都会依你。

年少时候的许多事情，江玖也记不甚清楚，可是他能记得住这句“子琛想要什么，皇兄都会依你。”糖果如是，封地如是，他若想要皇位，也给他便罢。如今，他要他名裂，要他身死，不再需要他的皇兄了，江玖依然还是只记得一句“皇兄都会依你。”

夏沇此时还在丹房炼制丹药，方不久前小柳子来传过话，说皇上觉得这丹药甚好，吩咐他每日炼了送去。夏沇不是很看得懂他们，他问过淮王，如此粗陋手法，怎么可能不被看出?可是江玙说，就这么办。夏嵃也不懂皇上到底是真的不存戒心，还是在配合他们演着这场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