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行到当朝淮王府邸,夏嵃才猛然醒悟。突然有一种自己是被连蒙带骗拐过来的感觉。
【进府】
江玙夏嵃,夏峣之,好名字。
淮王端起茶盏,递到唇边,水汽模糊了他的眼,看不清神色。
江玙本王单字一个玙,你若欢喜,唤我子琛也未尝不可。
言讫又是一笑,那样的笑容夏嵃大概永远都学不会,也永远都厌恶不起来。江玙那一身绛红的长袍在那一刻,竟是成为这偌大淮王府唯一的暖色。
江玙本王对峣之卜卦的器具倒是颇为好奇,峣之可否借为一观?
夏嵃愣了愣,当即取下龟甲递过去。
夏嵃其实卜卦有很多种方式,未必都需要用器具。
江玙那好,日后等峣之慢慢讲与本王听。
江玙伸手去接递来的龟甲,却触到夏嵃冰凉的指尖。
江玙峣之是畏寒的罢,进府这么久身上也不曾暖和,倒是本王疏忽了,不如到厢房,那里碳火烧的足些。
夏嵃不会拒绝别人,也由不得他拒绝,江玙径直起身,转去了后厢房。
江玙的寝室装饰得也如其人。其实夏嵃和江玙某些地方是有些相像的,除了秉性脾气不同,为人处事的风度不同,二人身上那样一种文人墨客的风骨倒能够彼此欣赏。寝室装点的淡雅,案上摆一盆兰草,室内温和,未曾枯萎。这兰,倒是刚刚好能配得上淮王的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江玙回头正对上夏嵃盯着兰草的目光,便勾出指尖去捻磨那一丝浓绿。
江玙峣之其实更像是竹,更顽强也更挺拔些。若本王对你也能像皇兄对那些嫔妃一样赐字,本王定赐你‘修竹’二字,只这二字与你相配些。
夏嵃殿下……
夏嵃未曾想这淮王也是个不大正经的,竟玩笑以他比后宫嫔妃。夏嵃是个男人,如今被另一个男人以妻妾比喻,也是一愣,回过神来,已是微红了耳垂。
江玙哈哈哈,原来峣之竟然也会害羞……
只是入府这几日,淮王府不缺什么职务,夏嵃只做了个闲人被养在府上,总也想不通这淮王为何心血来潮要带他这么个人回府,竟不能静得下心。夏嵃自请淮王好歹在府上寻些事给他做,可淮王只是笑一笑
江玙峣之不该是做这等粗活的人。
夏嵃默然,内心有些五味杂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他盯着地面看了好一会
夏嵃峣之何德何能,本不值得殿下如此待遇。
淮王看着他垂下眼,兀自笑了,只不说话。
在淮王府待了又有月余,终于落得大雪,淮王上朝未归,下人也都立在檐下
淮王府的管家王伯看这一府的下人懒怠的动弹,只顾看雪,好脾气的笑一笑
管家王伯你们也都只顾着看雪,不动弹。等到散朝,殿下回来的时候又手忙脚乱。
侍女您就别总是催我们,殿下也那么喜欢雪,迟些打扫殿下不会怪罪的。
王伯摇摇头,由他们去了。
淮王是个脾气好的,对谁都温润如玉,故,府上下人也活泼,不显得死寂。下人虽然爱玩些,也不会坏了规矩。约摸着快到散朝,就开始打扫府上积雪,按照惯例还要留下后院一地无人玷污的雪,供淮王什么时候高兴观赏。夏嵃是从小苦惯了的,过不得几日清闲日子,也向管家拿了扫帚帮着清理
夏嵃王伯,可还有多余的扫帚,我也可帮着清扫。
管家王伯这……这怎么行呢。怎么能让您干这些呢。
夏嵃左右也无事,权当活动活动也好。
管家劝了多次,也执意坚持,就只能叹口气,随他去了。
淮王回府的时候,王府门前积雪刚清扫干净,夏嵃未来得及放下扫帚,淮王车马已至眼前,便就站在了原地。
夏嵃知道淮王的马车一般是直接进府的,打算等马车进了府,随马车之后再行。可是,今日马车停在了府前。江玙从车上下来,就径直走到夏嵃跟前,捧了他冻得有些微红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捂着,他盯着夏嵃看时,眼睛弯着
江玙我既知你畏寒,谁教你做这些?出来也不知晓穿得厚一些,若是白冻坏了,我不饶你。
夏嵃虽冷淡,却并不寡情。他只是垂下眼帘,不知在看何处,不答话,也不反抗,只还是随着江玙进了府。
江玙是个懂雅趣的主,顺手给夏嵃加了件猩红毡,自己连朝服也未曾退下,就急匆匆牵了夏嵃道
江玙需得快些了,省的一时雪化了,就要等下一场了。峣之,我替你堆个雪狮子玩如何?
纵是夏嵃这冷清性子也不由得勾出淡淡一笑
夏嵃原来王爷也是个爱玩的主。
江玙站在前头,回过身来看夏嵃。那王府后院未经沾染,更似一片神界般的地方,江玙深红的朝服映在雪中,看的鲜艳,夏嵃竟也一时愣住了,只待在原地。
江玙峣之爱雪否?
夏嵃这人不会做样子,也不会口是心非将不爱说成爱,王爷怎么问,就该怎么答。
夏嵃不爱
江玙是了,峣之是畏寒的人,怎会喜欢雪。
江玙不说话了,垂下眼睑,开始动手堆雪。官服的袖子挽到半肘也不显得滑稽,大抵也只有此时,这权倾朝野的淮王,才更像是个天真无忧的孩童。
夏嵃要上前帮他的忙,江玙连忙止住他
江玙往年都是要堆一个的,都是自己一个人,如今知你畏寒,更不要你帮忙。
雪狮子做成了,只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狮子,倒像是个雪童子。夏嵃不是能把许多感情放在面上的人,纵看见了江玙微红的手,也就只能是看看便罢,终也不及管家殷勤递来的一个手筒好用。淮王突然就对那雪人失了兴致一般,丢开一边,踱到夏嵃身边,漾出一丝笑
江玙峣之,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