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仿佛是一层雾笼罩在这阴郁宽敞的古宅中。我坐在走廊处,一只腿斜放在草地上,另一只腿放在木制的走廊处。
或许是因为马上要进中学的缘故,我想起了以往的学校生活。好吧,我承认,过去没什么好说的,概括成一句话就是就是悲惨悲惨再悲惨,写在这里,无非就是为了补充下故事情节而已。
我打小住在乡下的古宅里,家里人为了方便,将我送去附近最好的小学就读。
只可惜的是出师不利。
一个病怏怏的大少爷,沉默寡言又而阴沉,在学校里招人厌恶这是当然的事。试问:一个有钱又阴沉讨厌,不会告状的大肥羊,免费提款机,宣泄情绪的垃圾桶,谁不欺负欺负呢?这种种原因导致了,我刚来不久就遭到了所谓的校园暴力的情况。
带头欺负我的同学的姓名,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叫王川异,一个叫左许,至于其它人的名字,说来也是蹊跷,我早就忘了,顶多就回想起对方相貌而已,也是模模糊糊的,像隔了层纱。
或许是人类就是对疼痛格外敏感的缘故吧,具体我也不大清楚。
王川异生得牛高马大,肉都挤作一团,一摇一摆之间仿佛在颤动,身上的衣服都是当下的新款;他的家境好,但不是像我这样的贵族家庭,用现下时髦的话讲就是暴发户。左许则不同,瘦高瘦高的,和竹竿差不多,总带着一副呆板的黑色方框眼镜,衣服洗得发白,到处都是补丁,就像一条“嘶嘶”叫着的阴毒的蛇。
很难想象这两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来的。
王川异的拳头很疼很疼,打在身上,会留下青紫的痕迹,甚至会昏迷,吐血。
当然这不是最头疼的事,最头疼的当是抹消痕迹了,每一次,我都花了很大功夫,废了很多脑筋,值得庆幸的是我不是家中么子也不是家中长子,因此往往被人忽视,但以前的我却常常为此苦恼,这可真是不知好歹啊。
左许则是练就了一身的好计谋,想了许多诡计,每一个都让我痛不欲生。
虽说他从不打我,只是站在一旁笑着看,但我却瑟瑟发抖,从他的眼睛中窥到了一个狞笑着的扮成人类模样的恶魔。
这恶魔是比那些用武力伤害我的同学更加极恶的存在。
放学后被堵在小巷里勒索,大冬天被扒光得只剩件单衣,被殴打留下青青紫紫的伤痕,被辱骂,桌子上刻着些“去死吧,垃圾”“早死早超生”“废物”这类的话语……这些都是来自同学们对我的正义讨伐。
最开始老师看在我是优等生面子的份上还会管一管,过了不久,他们就会发现我怯弱胆小的本性,转而投向左许炎正义的阵营了,大概是因为他们同情心的缘故,没有多加欺辱我,而是选择无视和不管不顾。
一开始被欺负的时候,我不知所措,眼泪不自觉就从眼眶中溜了出来,后来即使知道该怎么办,班级中的地位已经形成了,最后只能“哦”的一声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悲哀,只能借助生病来逃离。
想必那时应该是我第一次丧失为人的资格,也是在那时候,我第一次有了自杀的冲动。
想死,绝望,愤恨。
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我不敢反抗于那些施暴的人,也不敢同家中的人讲,怕他们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我,说。
“你这样还配做江家的人吗?”
我一旦被这样对待,就痛苦万分,身上仿佛燃起了地狱的熊熊烈火,每一寸肌肤都在被灼伤,渗透出猩红血液。
因为在那一刻我清楚得明白。
江望舒已经失格了。
他已经不配作为江家人了。
整日整日的失眠,整日整日的以泪洗面,我已经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绝望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嘛。
那时的我尚且年幼,还不知道死为何物,只是在祖母送葬时,听家人们在角落里自以为隐蔽地讨论着。
他们说,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眼睛一睁一闭,脚一蹬一踹,就到地狱里去了。而死中的自杀,是最卑劣,下贱之人,才会选择做的事情,论恶劣程度,当属世界第一,这种人就会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番话在当时的我眼里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
因为我也为感到了伤心,在我儿时模糊的记忆里,祖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总是高高在上的坐在用梨花木雕成的椅子上,她是不与我们这些小辈接触的,也不屑于与我们这等人接触。
连他人的死亡都能够给带来悲伤,那么自身的死亡将会多绝望多悲伤呢。当时的我无法想象。
但现在想想,当时的伤心怕不是为了那些人——死后还有对人其行为在私底下议论纷纷的悲伤罢了,兔死狐悲的感觉。
也仅此而已,我本就是个薄情的男人。
因为这件事,导致我始终矛盾着到底是否要自杀,也曾经想过他杀,但考虑良久之后,还是放弃了,毕竟我要是这么死了,大概会沦为全校,全家的笑话吧。
“那个江望舒可真倒霉啊。上天终于看不过眼了,要把那个垃圾清除掉了。”
“是啊,是啊。还霸占着江家人的位置,他不害臊,我还替他害臊呢,这种垃圾。”
“真是死得好。”
大概诸如此类的话语。
倘若我去自杀,留下一封遗书说是他们害死了我,而且把遗书提早送到记者手里,展示给全市的人看,那么那些施暴者应该会付出些代价吧,那些流言蜚语应该会让他们难堪一阵。
我恨恨得想着,却踌躇着去实施这件事,毕竟我可是世界第一的胆小鬼啊,若能这么果断的下决定,那谁给那些艺高胆大的人以勇气啊。
直到有朝一日在墙角偷听到仆人聊天,我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喂,你听说了吗?李家的那个寡妇自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