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信你啊!你嘴里就没半句真话!我们凭什么信你!”
“说够了吗?”虞忘彻底阴下了脸,嗓音低沉得可怕,“你长这么大,都不知道屁,究竟该从哪放出来么?”
“白竹笙,这手帕,哪来的,还回哪去吧。”虞忘真的不愿再这样争执下去,最初的“祸根”,就让它消失吧。
白竹笙一把夺过虞忘手中的手帕,气得说不出话。他胸口闷得太痛了,硬是憋住自己的情绪,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好,好。”
他转身离去,那步伐很是沉重。每一步,都踩在她心尖上。
那个背影,是说不出的落寞与冤屈。像极了一个落败的战士。
手帕没了。事情好像告一段落了。
他们两,也没再说过话。
他们谁都不愿袒露着伤疤再去白白给自己多添几刀。
那之后,白竹笙消失了。
人间蒸发一般。好一段时间都找不到他人影。
虞忘急哭了,天天跑遍麟州寻他。然而毫无结果。
她的生活再次陷入黑白。
走在街上,也不敢再抬头了。她从未感觉自己多么卑微,如今算是感受到了。旁人鄙夷的目光盯得她浑身发冷。她也明白了,没了白竹笙,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所谓的师父,也不过是说着玩的吧。白竹笙天天做他的大侠梦,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拜她为师,怎么看都是个玩笑。更好笑的是,她还当真了。还很认真地“扮演”着师父的角色。
天渐渐阴了下来。乌云压在麟州上,逼着她不去抬头。
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张姨?”
“虞忘啊,你和白竹笙的事我听说了。那手帕……”
“确实是我的。不过我早就扔到垃圾堆里去了。那天下雨,我就看见白竹笙在垃圾堆里找着什么,然后他就把手帕拿走了。我也没叫住他。我想嘛,反正我也不要了……”
虞忘愣了。
“他不是偷的,你可别错怪他啊。”
“我……”一时鼻尖发酸,两眼肿痛,“我居然……还让他,让他……”
她说不下去了,一股脑地直奔向垃圾堆。顾不上那令人窒息的酸臭味,虞忘如疯了一般把堆积如山的垃圾翻了个底朝天。恶臭堵住了她的呼吸,她也没憋气,反而使劲吸着,熏得她两眼直冒泪花。
白竹笙也是这样过来的。凭什么他就为了一块手帕在垃圾堆里摸爬滚打,而自己还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
她有错。
这臭气多呼几下,也是她活该罢。
然而,始终不见手帕的踪影。
没有,哪里都找不到!
她失魂落魄地从垃圾堆里走出来,活似一个孤魂野鬼。
怕不是又被谁捡走了罢。
委屈,懊悔一时全堵在嗓子眼。千言万语,此刻全都溶解为沉默。
远处,耀眼的火光映入她的眼帘。
那火焰狂燃而起,一点点烤热了她原本不相信的猜疑。
那个方向——是她家!
一群看戏的人围在火光不远处,出神地盯着那火团肆虐着。
虞忘推开挡着她的人,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踉跄,跌倒在大火前。
她撑着双手抬起头,火光映在她的瞳孔里,烧在她心里,一点一点,烧光她最后的希望……
她跪在众人的目光下,尽管她的膝盖,不是献给他们的,他们心中还是会翻涌起一股病态的兴喜。
但他们的眼神,还是充满同情的。
那同情的眼神,是那样一致,那样雷同。他们的眼睛,早就不是他们的了。
虞忘一直等着,等着火收敛。也没有多久的,她赶到的时候,一切就都没有挽救的必要了。
火焰逐渐缩小,消逝。最后留下的,不过是残根断木,和随风飘散的灰烬。
她也被烧得差不多了。
她缓缓站起,都不用回首,就知道,那群人,都已散了。“好戏”结束了,谁也没必要留下背负嫌疑。
若干日后,人们再次在麟州见到了白竹笙。他整个儿跟变了人似的,更加叛逆,坏心眼。行为举止也愈发粗鲁。穿得倒是有模有样的。
他那看人的眼神,总令人惊出一身冷汗。人们便议论纷纷,这小子长大了,怕不就是会成为一个祸害他人的禽兽罢。
跟他走在一块的,不再是虞忘了。而是另一个结结实实的男孩,个子比白竹笙要矮些,但比他要壮得多。走起路来甚是嚣张,似乎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他腰间系着红绸带,绸带上松松地绑着一把短刀。就凭着这把刀,那些平日里称王称霸的小子们都不敢上前叫嚣。
“小二!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拿来!”那男孩一进店,就扯着嗓子嚷嚷道。白竹笙跟他站在一块,这一对比,还算是个冷峻的少年。
一碗酒端上桌,男孩端起就喝,也不停歇,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奇的是,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喝起酒来不脸红,就跟喝水一样。这架势,把小二吓了一跳。不再敢给他多喝,怕这小祖宗心里没个数,一醉起来,把这店给砸了。
白竹笙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径直向店的后院走去。
“哎哎哎,客官,这里头可去不得。”小二上前要拦,却被白竹笙无视并绕过。
他猛然扯开门帘,后院的阳光照在他俊秀的脸上。
“还,还没好呢……”院里传来少女低弱的声音。
她匆匆忙忙将洗好的碗筷送出去,见有人站在门口,阳光刺眼,也看不清他的脸,便猜是小二。
“这些好了,你先拿去罢……”
虞忘渐渐走近那人,离他还有几步之遥时,她愣住了,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他认真地盯着她望,眼神里满是严肃。
“师父。”他唤道。
这一声“师父”出来,她就险些瘫软下去。她呆呆地盯着他,眼神单纯而无助,泪珠顺着脸颊滑下,她这一次,没有哭出声。只是落泪。无声地落泪。
“我……”她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少年,给她一种莫名的疏远感。他褪去了先前的幼稚与纯真,一时间,长大了不少。同时又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你……来这做什么……”
“带小弟来喝酒。”白竹笙见她一点都不惊喜,反而有些要跟自己撇清关系的意思,心里很是不悦。说着,指了指身后的男孩。
“小,小弟?喝酒?”虞忘神色黯然,苦笑了下。
“喝酒的地方多了,至于跑这来喝么?”男孩慵懒地说道,见他俩生疏成这样,忍不住帮白竹笙一把,“大哥逗你呢,他是来找你的!”
白竹笙无奈地看了男孩一眼,然后转向虞忘,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腕道:“跟我走。”
“嘶——”虞忘一声呻吟,急忙把手甩开,别过脸揉着被他抓的地方。
“怎么?”白竹笙眉头一皱,硬是拉过她的胳膊,“唰”一下撸起袖子。
一道道血印映入眼帘,那胳膊,青一道紫一道。原本白白净净的胳膊,变成眼前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
他的怒火一下子冒了上来,猛然瞪向小二,冷哼了一声,嗓音一下子压得很沉。
那凶狠的目光,正渐渐与一个恶棍的眼神“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