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来了潇湘，每天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没有龙渊那个混蛋打扰，吃吃喝喝，忙也不过就是配几副药，闲了就去看看潇湘弟子舞剑练功，日子过得像流水一样。
不过这样待久了，也难免会手痒。
北屿的形意龙拳我已经太久没碰，明知生疏却也不敢拾起来。倒是像擒拿拳、万象拳之类的拳法可以经常拿出来练练。
来潇湘馆第七日，温度似乎是骤然下降，较前几日更冷了。我裹着小棉袄靠在木廊子底下看潇湘弟子耍剑，韩清歌过来，一袭白衣倒也潇洒。
“如何？”
“行云流水。”我夸赞道。
韩清歌闻言笑了，在我旁边站定，默默朝练功场望了一会儿。
“要下雪了……走，龙婉，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什么？”
“带你看个东西。”
我乖乖跟韩清歌上了车。
“你确定你会开车？”自从感受了小五的车技以后，我对坐车这件事心有余悸。
“那可不。”韩清歌对我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很是无奈。
一路上，不管我怎么问，韩清歌始终不告诉我车要开向哪里。
我坐在副驾驶惴惴不安，一边担心他把我卖了换钱，另一边又在祈祷韩清歌的驾照足够靠谱。
车子终于停在江边。
江面上一片寂静，连飞鸟都敛了声息，远处水和天交融的地方有零星的帆影。
韩清歌带了剑，在前面安安静静的走着。
“你知道吗，潇湘的剑一共有八式，你方才看到的，是第五式。”
细小的雪粒从天而落，轻轻叩着我的脸，伸手去接，它却融化在掌心里。
“你知道潇湘八景吗？最早在沈括的《梦溪笔谈》中，有被提及。”
我静静跟在韩清歌身后。
雪更大了些，世间已经白了一片。踏过沁入泥土的雪层，身后的足迹又被覆上新雪。
“潇湘八景，分别是山市晴岚、烟寺晚钟、平沙落雁、远浦归帆、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渔村夕照和潇湘夜雨……而这八景，被先辈们化作剑法，融入了潇湘的一招一式之中，也就有了今日的潇湘剑……”
远远的，我看见江边砌了个圆形的石台，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在上面盘膝而坐。
大雪纷飞，在毫无遮拦的天地之间降下来，说不清是福泽，还是磨难。
随韩清歌再离近一些，我才看清，那个瘦小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落落。
小姑娘紧闭着眼，膝上横着她的佩剑。
雪已经落满了肩头，小姑娘却只穿了一件绸质的单衣，静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清歌，让落落……”站在石台下，我扯了扯韩清歌的衣角。
这个样子，落落这样会冻坏的。
韩清歌却打断我的话，摇摇头，率先登上石台:“放心，没事，她在‘窥剑’。这对她有好处……”
我见落落一脸平静，不再多想，随韩清歌踏上石台。
“你看……”他指着眼前的江面，“这就是第五式——江天暮雪。”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心生震撼。
世间万物在一瞬间化作无声，风声息了，江水结了，连飞鸟也消失了踪影。舟船不知何时归了岸边，落帆在江天一色中沉睡。
韩清歌理了理衣襟，忽地抽出佩剑。
白衣猎猎，像满天飞舞的雪片。手中的剑如一条游龙，在飞雪间斩杀，撕裂了耳边的风。
一刺，一斜，一转，一跃……
这正是我在潇湘馆里看到的那一式剑法。两人的剑式渐渐重叠，但韩清歌所表现出的却更为苍劲，少了柔情，添了骨气。眼前的江天、暮雪被他近乎于完美的复刻在剑里。
我突然觉得，似乎景才是潇湘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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