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出来，鹿柒安正站在窗前用小银勺轻轻搅着自己的药，一切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样也好。
“柒安哥，你坐这儿！”我指指书桌旁的椅子。
他扭过头来，眨眨眼睛看着我，一脸不解。
“哎呀，快点儿嘛，我让你坐你就坐嘛！”我嘟着嘴，把水盆放在书桌上。
他犹豫了一下才老实坐好。
“伸手。”
他乖乖把右手伸出来。
“不是，那一只。”
他不听，微眨了下眼，一边下意识地缩手，一边摇头。我才不管那么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过来。
“你看看你，这么大一个口子，你干嘛不跟我说啊？我的医术再差劲，那也比这么晾着强呀，再不济，我也能给你弄点儿药，稍微处理一下！北屿的医术你还不相信嘛……”
我一边给他清洗伤口，一边絮絮叨叨，猛一抬头才发现柒安的脸涨得通红。
我……我干啥了？
我真没觉得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啊？
我愣了一下，目光从他的脸上往下移，移至手腕我才大概明白了些什么——方才我怕他乱动，一直握着他的手腕……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不是……我都不介意，柒安你在介意什么啊？！
因为大家都是一起长大，亲如兄妹，而龙渊又从来不在乎这些，我几乎已经忘了这个最基本的问题。我赶快松开，柒安的脸上的窘迫才逐渐褪去。
“抱歉……”
在我回头洗毛巾的时候，柒安忽然开了口，他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尴尬，为刚才的事情跟我道歉，我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摆摆手。
我问他：“柒安，你知道你来我这儿是犯了师规的？”
“嗯。”
“那你不怕师父罚你？师父不知道你来了，还以为你丢了，师兄们找你找了好几天了！反正我是‘破罐子破摔’，再连累一个你不好！要不……你赶快回去吧！”我实在不忍心看柒安因为我再受罚，可他没回答我。
屋里沉默片刻，他才再次开口：“你知道吗？师父其实特别在乎你……”
话音未落，他一阵咳嗽，我赶紧给他把药拿过来，盯他喝下去。
他叹口气，打手语向我表示歉意，说自己的嗓子不争气，这几天老毛病又犯了。
我见状连忙摆手，让他别说话，有事打手语就行。他却摇头，偏要亲口告诉我。
喝下药缓了缓，他才清清嗓子说道:“驱逐令下来的当天晚上，我守夜门。从羲山的草坡上朝这边儿看，明知道看不见你，可我当时还是想着，万一能看见什么呢……”柒安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我轻轻一笑。
“后来，师父来了。他跟我说，说:‘柒安，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听后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正对上柒安的眼。
“我当时挺惊讶的，后来想想也确实理所应当——毕竟他那么喜欢你。”柒安接着说，“我当时犹豫了，特殊时期，踏出师门触犯师规，这是大忌，我怕败了师风。毕竟北屿对我有恩，我不能辜负了师父……”
“嗯，我懂。”他还未说完，我便点头回应，这样的感觉我也有，北屿里每一个人都受恩于师父。
他对我的理解微微一笑，继续道：“师父没等到我的答复，就又点拨我，跟我说:‘不用犹豫，你觉得对的，尽管去做！江湖之人守纪念规，更应当怀仁重义……’那晚我就跑来了……”
“你说真的？”我不相信。
他看着我笑了，点点头，眸子像林鹿一般清澈透亮。
“师父知道你来了？”
他又点点头。
“那为什么师兄们不知道？不行，你快打个电话给他们说一声，别让他们担心。”我转身慌慌张张去找手机，不料却被他一把拉回来。
“不用了。”他掏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找出一条师父的短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柒安丢了。”时间是两天前，也就是柒安刚来的第二天。
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柒安丢了，那师父为什么要给柒安发这条信息呢？
柒安见我不明白，开口解释到：“这是师父给我找的借口。”
嗯？我还没懂……
“龙婉，你不会真以为大家不知道我去哪儿了吧？这事儿也都是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罢了。说我不见了，是师父在维护师规的尊严。这样等我回去，他还有从轻处罚我的理由。”
哦！我大概明白了。
彼此无言，我垂眸回忆着儿时和师父嬉闹的点点滴滴，眼前竟蒙了雾。
适时天色渐明，窗边有只喜鹊喳喳的叫着。枫叶落尽了，连最后一点儿温存也没有留下，南去的燕儿，想必已经在那异乡远方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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