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原定的bad ending,是莳没能及时赶到,也没能救下无一郎,并且前辈们都在战争后纷纷死去,留下莳一人孤独地活到25岁。当然后来还是觉得这太残忍了,所以没让无一郎死掉,不过个人很喜欢这篇番外,所以还是放到这里。跟主线剧情无关哦!】
终章·玩偶
中川泷太郎第一次遇到黄泉月莳,是在十五岁的初秋。在那之前,他从邻居那听说了黄泉月家的大小姐在招聘一位年轻管家,必须是十五岁上下,有着青色双眼和黑色长发的少年。而需要赚钱养家的泷太郎,刚好符合全部条件。
第一次面试是由黄泉月家的资深女佣测试基础的家务能力;第二次是两个气质神秘、头发一黑一白的两个孩子,给了他一册厚厚的资料让他背诵,并假装自己是资料中名叫“霞”的人物,与他们进行短暂对话和交流,似乎是测试表演能力;最终面试是由大小姐本人召开,泷太郎推开厚重的木门,窗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名少女,墨绿色的长发几乎挡住了眼睛。她看到泷太郎,似乎有些困惑,过了许久才慢慢地说:“无一郎…… 是你吗,无一郎?”,泷太郎就这么顺利通过了面试,成为了黄泉月莳小姐的专属管家。
“很抱歉这真相可能会冒犯到你,中川先生。但你作为管家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成为黄泉月莳小姐的玩偶,代替她想念的故人时透无一郎先生,也就是之前剧本中的霞。”黑发的孩子名叫产屋敷辉利哉,据他所说,黄泉月莳是他家族的恩人,因此他愿意出高价来聘请泷太郎。
“第一件事,作为玩偶需要在外貌上与时透先生相似,请按以下的要求来做。” 泷太郎已经习惯了每天清晨起床梳理厚重的刘海、从侧面取两缕头发扎成双马尾,仔细模仿产屋敷交代的、时透无一郎的发型。还有发色,要将乌黑的发尾漂成白金色,之后用青色的染剂上色,隔一段时间就要补染,以防褪色。大小姐好像以前就很喜欢时透先生渐变色的长发,午后时,总是喜欢将身为代替品的他唤到身边,揪着青色的发尾玩弄。衣服则是由产屋敷亲自挑选的,深绀色长袖和服,袖口和没有束住的裤脚很宽松,也是为了模仿时透先生的着装。
“第二件事,作为玩偶需要在行为上与时透先生相似,请仔细阅读时透先生的朋友和我记录下的,时透先生的性格。” 喜欢折纸、爱吃的食物是佃煮萝卜、生日是8月8日、偶尔毒舌但非常宠大小姐、在大小姐哭泣的时候会成熟地安慰她…… 时透无一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对了,请别使用大小姐这样的称呼了,请直接呼唤她的名字,莳。” 是的,作为玩偶的泷太郎不再是管家或仆从了,而是黄泉月大小姐心心念念的时透先生啊。
“莳,想去哪里玩吗?今天下午天气很好呢。” 春日的午后,泷太郎这样问着。他掀开了窗帘的一角,大小姐的房间外是一片和式庭院,据说是黄泉月老爷专门为她搭建的,似乎也是在模仿某个地方。但大小姐很讨厌开窗帘,最多开一条缝,房间里只有一两只蜡烛闪着微弱的光芒。
“无一郎你之前到底去哪里了呢?突然之间就不见了,突然又回来了。” 大小姐托着腮,坐在床上,红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眯着,她用右手揪着泷太郎的发尾,装了假肢的左手藏在披风中,从来都不动,“你还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吗?莳有些记不清了…… 给莳讲故事吧。”
“莳,你在战争中受了伤,跟我送到了不同的医院去治疗。后来呢,我一直找一直找,想着一定要找到莳,就这样再次相遇了。” 俗套的故事,泷太郎想着。其实时透先生早就死了,而黄泉月大小姐在昏迷了几个月后,落下了一身残疾,还变成了一个疯子。
“去庭院里吃下午茶吧,就当散散心。我现在就叫女佣把轮椅推进来?”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左手截肢、双腿瘫痪,据女佣说,胸口、背部和腹部都留下了蝮蛇般攀爬在身上的伤疤,脸上也有几道淡淡的痕迹。而她的情绪也像昏暗的房间一样阴沉又喜怒无常,前一秒还微笑着聊天,不知哪一秒就会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哭或震怒。也许只是看到了一只黄绿异色瞳的猫、也许是收到了一串玛瑙珠串作为礼物,连下午茶刚好是樱饼、花园里飞过了紫色蝴蝶这种事,都能让混乱而黑暗的记忆与情绪再次发作。
泷太郎打心眼地认为,大小姐是个可悲的人。
“嗯…… 无一郎你受过的伤也很疼吧…… 但莳真的想不起来了…… 唔…… 无一郎,你不会怪莳吧?不会怪莳没来得及帮忙,让你受了那么多苦,肯定很疼很害怕…… 无一郎,真的没有生气吗?” 糟糕,又来了。泷太郎从袖中的暗袋里掏出了一张花纸,偷偷在背后飞快地折成形状,这是他演练了无数遍的小把戏。
“怎么可能对莳生气呢?来,三、二、一,千纸鹤,送给你哦。”
“哇!好厉害!教莳怎么做吧!”完美,泷太郎想着,这次没等到她发作就制止住了。
“莳有时很笨呢,总是学不会。” 是的,偶尔要假装傲娇一下,“但没关系哦,下次想要的时候我再给你折嘛。” 只有一只手的人,怎么都无法折纸啊,需要灵巧地避开她的要求。
刚才问过两次关于出去散步的事了,都被打断了。趁她现在情绪好了些,还要再问一次吗?毕竟每天出去散步一次,是夫人提出的硬性要求。
“无一郎你饿了吗?莳饿了哦,去吃下午茶好不好?无一郎带上花纸、莳带上书!” 太好了,她自己提出来了。唯一让这个疯子大小姐拥有一丝平常的,恐怕就是她对小说的酷爱了,就着烛光、坐在床上看书的大小姐,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贵族小姐一样优雅美丽。
“好吃!这个蛋糕真的超好吃!” 明明跟自己同龄,大小姐却总是表现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这是因为心理问题造成的吗?“无一郎你不吃的话莳就要抢了!”
“才不给呢,你都要成猪了。” 是的,偶尔腹黑一下,这样就处理的刚刚好。至于气鼓鼓的大小姐拽着自己的头发、骂海带头什么的,就随意吧,比情绪失常的时候好多了。
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份短期工的泷太郎,在工作了一年后被产屋敷拜托,请他一直陪伴黄泉月莳小姐直到她死去。
“搞什么?她才十六岁,我也跟她同龄啊!到她死掉还有个几十年吧,一直陪那个疯子几十年,到时候我也快死了,这绝对不可能!”
“请稍安勿躁,中川先生。” 身为区区十一岁的孩子,产屋敷辉利哉显得颇有大将之风,口吻十分成熟,“其实,黄泉月小姐因为身体原因,是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每年,你的薪水都会增加,请务必陪伴她到生命的终结。”
“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漫长人生的开始,但黄泉月莳的生命,却以此般残缺破碎的模样、在这样的青春年华,就早早消逝……
“其实黄泉月小姐一直都有接受心理辅导,她的精神状况或许会逐渐好转,拜托了,中川先生,你是她最后的希望。” 眼前的孩子埋头行礼。或许是因为薪水的诱惑,或许是因为心生了一丝怜悯,泷太郎答应了。九年,剩下的九年,他将会以时透无一郎的身份,继续作为黄泉月大小姐的玩偶。
绿发红瞳的女孩望着天花板出神,“总觉得莳有些事情跟无一郎约定好了,要在战斗结束之后说的,但却没说…… ” 这个可没写在资料上啊,真是头疼,回避一下问题吧。
“等莳记起来之后,再跟我说吧?” 是的,就是这样的角度,完美的微笑。
“嗯!无一郎这次不准扔下莳了哦!要等莳想起来,把想告诉无一郎的话,全都说出来!” 红眼睛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这是张多漂亮的脸啊。泷太郎愣了愣,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抵触眼前这少女了。
产屋敷说的不是空话,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小姐的情绪变得稳定了。她爱开心地笑,也爱把头伸出窗外看风景,唯一的眼泪也只留给看到小说中悲伤情节的时候了。她努力回想着残存的记忆,给他讲着故事。为什么不愿意看到猫咪或蛇、玛瑙珠、樱饼、蝴蝶、火焰?某些特定的衣服纹样和饰品也不能看到?因为让自己想起了以前牺牲的战友。
她对战争的回忆已经很模糊了,连战友的名字都记不全,但泷太郎能猜得出来那是场多么可怕的战争,从肉体和精神上完全地摧毁了一个年轻的女孩,还带走了至少八九条对她无比重要的人的性命。这些人中,最重要的恐怕就是时透先生了,泷太郎想,她至少接受了战友的死亡,而对于无一郎——或者说是泷太郎,连一小时无法见面,都会变得惊慌失措。作为玩偶的工作,是日复一日地安抚着大小姐的情绪、倾听着重复的诉说。
当自己过完无一郎的二十四岁生日后,大小姐没法从床上坐起来了。她的脸上出现了若隐若现的斑纹,嘴角两边有三角形的獠牙状、左脸颊还有一小片卷曲的兽面纹。听说,就是这种斑纹,在战争中透支了大小姐的生命,能活到二十四岁,已经是极其幸运了。
中川泷太郎最后一次见到黄泉月莳,是在二十五岁的夏末。燥热的天气、断断续续的雨、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大小姐,构成了那个混沌的夏天。春天还能勉强睁开眼睛听自己读故事的大小姐,在夏末时,睁眼的力气都用光了。就连张开嘴喝汤,也显得无比艰难。当产屋敷来看望她时,泷太郎知道,大小姐的时间真的快到了。
最后一天的晚上,又下起了雷暴雨,大小姐早些时候从嘴里勉强吐出了一段话,表示不让老爷和夫人进来,免得他们伤心。产屋敷辉利哉和杭奈、彼方一同将手放在她的左臂上,泷太郎握着她的右手。他到现在才发现,大小姐比看起来还要瘦弱而冰凉。
那注定是个长夜,大小姐过得很痛苦,不断咳嗽、呕吐,到最后连血都吐不出来了,黑色的斑纹似乎在脸上和身上燃烧着,那附近的皮肤一碰就会渗出血来。
“主公大人……” 大小姐一向这么称呼产屋敷,即使对方比她年幼,“谢谢您这么久以来的关照,莳这次,最后给主公大人…… 请安哦。这次,莳是第一名哦。”
“是的,莳这次是第一名呢。” 已经是青年的辉利哉,眼中泛起了泪花,“睡吧,莳,睡吧。醒来之后,你的师父、还有忍姐姐他们,都会在那一边接你的。不要担心,也不要怕。”
“无一郎……” 大小姐的声音已经很沙哑了,像是卡住了的齿轮,泷太郎用力握住她的手,“……谢谢你,无一郎。谢谢你…… 一直…… 陪着莳…… 谢谢你。” 红色的双眼猛地睁开,窗外电闪雷鸣,照亮了那张脸庞,这艳丽而悲哀的美……
“莳!莳!安心地睡吧。再见了,再见…… ” 为什么双眼会毫不控制地流下如此滚烫的泪水?就像大小姐失控时呼喊的那句话一样,“好悲伤,好悲伤,哭到死也不能解除的悲伤……” 泷太郎曾经恨过的那个残疾人、疯子,现在为何牢牢地扯住了自己的心!
黎明到了。红色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了,散乱的墨绿发丝包裹着年轻的脸颊。莳走的时候,是笑着的啊。也是,在彼岸,有着那么多她爱的人、挂念的人,而自己不过是个玩偶、代替品罢了。但这没关系,泷太郎想着,起身准备去叫老爷他们进来了,“谢谢你,大小姐。谢谢你,黄泉月莳。”
被骗了十年的人到底是她,还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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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过来师父这里吧。”
“啊啦啊啦…… 小莳的时间也到了呢。”
“黄泉月丫头!虽然大家都有在天上看着你,但我们还是好久没见啦!”
“长大了的黄泉月很华丽啊,不错不错!”
“咦?是的呢,长大了的小莳好可爱,现在只有悲鸣屿先生比小莳年长了…… 呜呜呜……”
“看你把甘露寺都感动哭了,黄泉月!”
“切,花了十年也没长点个子,还是那么矮。”
“哥哥你别这么说……”
“南无阿弥陀佛…… 黄泉月,这些年你独自一人辛苦了。”
“富冈先生不说些什么嘛?真是令人讨厌呢。”
“……呃。我没有被讨厌。欢迎回来,黄泉月莳。”
“呃,你叫什么来着…… 哈哈哈,骗你的哟,最喜欢你了,莳。……啊,莳,别哭了。擦擦眼泪,我带你去看这边最好看的云朵和彩霞哦。”
“为师不止一次告诉你不准这么爱哭了…… 唉,还是哭一会吧,哭一会吧,过得也太委屈了。”
“啊啦,小莳也回来了的话,大家就聚齐了呢…… 可以转世了吧?”
“希望能转世到鲑大根的世界。呃,大家别这样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