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进去海市蜃楼,言笛这样告诫卓莎。
这世界上总有人力无可更改的东西,就像风自有它要去的方向。
卓莎开始明白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她不再长大,时间一如既往的流逝,她却好像永远的停留在了十三岁。她用自己的时间换回了奶奶的时间,可即使如此,奶奶依旧不能像以前那样,正常而健康的活着。
卓莎知道奶奶的心愿是什么,她希望亲眼看到弟弟的降生。还有言笛,他已经付出了太过惨痛的代价,永生让他明明身在此处,却好像一个过客。
卓莎希望结束这一切,海市蜃楼只是一个幻境,她不相信她的、言笛的、奶奶的命运会被永远束缚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
这个夜晚,风声再度响起来的时候,卓莎再度向沙漠的方向走去。
在街道的尽头,她对着沙漠一字一顿的说:
卓莎让言笛死去
风声凝滞了一瞬间,随后更加愤怒的肆虐着,卓莎站在风暴的中心轻轻的露出一个笑容——言笛的永生诅咒来自海市蜃楼,海市蜃楼不会让他死去,可是它也同样不能拒绝蜃者的要求。
这是一个悖论,言笛不能既生又死。
可假如海市蜃楼不能满足蜃者的要求,又怎么支撑它存在的前提?
风沙在一瞬间爆炸,卓莎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眼前只有黄沙漫天,哪里还有当初的海市蜃楼?
天际露出鱼肚白,卓莎循着风声,一步步走向家的方向,她的头发长长了好多,在她身上停止的时间又开始了正常的流动。
那么这也意味着,时间同样开始在奶奶身上运转。
卓莎向着熟悉的方向极力奔跑,她听到了家里传来婴儿的啼哭,也看到了逐渐升起的白色草灯——那是家里有人去世才会升起的东西。
言笛站在门口,他在一夜之间衰老,他抱着卓莎的弟弟,为他取了一个名字。
言笛安,
言笛说,
言笛希望他一声平安如意。
卓安的眼睛干净极了,卓莎想,奶奶一定看到了这双眼睛,那么她的离开就不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她抱起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孩,用自己的脸轻轻的蹭了蹭他的,终于忍不住落下一颗滚烫的泪。
生老病死,是生命永恒的更迭。
卓莎在送走奶奶三个月后,送走了言笛。言笛脸上有如释重负的解脱,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卓莎:
言笛只要沙漠存在,海市蜃楼就不会消失。
卓莎握住他的手,向他保证:
卓莎我不会再向它索取任何东西。
言笛含笑点了点头,他看上去轻松极了,好像又回到很久之前的那个午后,成为那个迎接远道而来的商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