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卓莎不知道自己用什么交换了奶奶生命的延续，这种未知的等待更加令人心生忧惧。她在之后的很多个夜晚都听到了风声，像是一种未知的召唤。

哪怕她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风声依旧挥之不去，它似乎笃定卓莎会回来，每晚都在固定的时间响起。

卓莎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进去海市蜃楼了，奶奶的状况却越来越不对，她依旧活着，却陷入了无休止的睡眠。

卓莎终于在一个夜晚进入了海市蜃楼。

在那条路的尽头，她愤怒的质问那个声音:

卓莎你答应了让奶奶活着，你没有做到。

那个声音不紧不慢的回答:“她并没有死去，这就是活着。”

卓莎绝望极了，在她的绝望中，那个声音似乎正在渐渐远去。卓莎追逐着它的方向，逐渐往沙漠的深处跑去。

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卓莎回头，泪眼迷蒙中浮现出言笛的影子。

言笛牵着卓莎的手，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风声渐渐消隐，卓莎才腾出脑子来思考眼前发生的一切，言笛为什么也可以进入海市蜃楼？

似乎是为了呼应她心中所想，街道周围的景象慢慢的发生了变化，她看到了过去:清脆的驼铃声在黄沙中响起，卓莎看到了骑着骆驼的少女，商队的人们叫她“桔梗”。

桔梗“桔梗，是一种花的名字。”

少女桔梗向玛依镇来迎接他们的少年笑着解释，在桔梗的笑声里，少年的耳朵慢慢的红了。

其实只从外表看，少年和现在的言笛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卓莎感觉得到，那时的言笛更加青涩一点。言笛和桔梗度过了一段轻松快乐的时光，直到桔梗向言笛告别。

桔梗其实，你可以和我一起去长安。

桔梗这样邀请言笛，但是言笛轻轻的摇了摇头——蜃者不能离开沙漠。

桔梗离开的时候很伤心，于是少年言笛在一个夜晚走向沙漠，在海市蜃楼中许愿，希望桔梗能够回到玛依镇，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

后来他果然如愿以偿，商队在沙漠中遇到了连绵不绝的风沙，重新撤回了玛依镇，风沙永远阻隔了玛依镇通向外界的道路，桔梗于是永远的留在了玛依镇。她在玛依镇渐渐地老去。卓莎甚至看到了年轻时的奶奶，看到了奶奶是怎样从一个小女孩成长为一个母亲，又变成一个奶奶的。奶奶没有骗她，她出生的时候，家人也为她的到来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只有言笛，和桔梗生活在一起的言笛，始终年轻如初见。

他付出的代价，是永生。

永远年轻的身体，逐渐老去的心以及一个个离开他的、永不可得的亲人、爱人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