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头

同一个城市，同一时间的另一个地方。

　　晨虹公馆。

　　程桁。韩谦。

　　两个大男人坐在程桁家里客厅的地毯上，电视里循环播放着球赛，他们围着一张正方形的，可折叠的小桌，小桌上静静的摆着程桁刚才叫的外卖——两盒炸酱面。

　　哦，尴尬了，两个看似如此完美的男人，连炸酱面都不会做。还有两双一次性筷子以及两瓶泉阳泉。据说是因为程桁把电水壶弄炸了，也没再买，喝了两个月的矿泉水，弄了好几箱到家里。

　　韩谦穿了他行李箱里的换洗衣物，程桁也换了衣服，两个人盘腿相坐，面面相觑，好不搞笑。

　　“来，说说吧，当初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现在又是因为什么回来的？”程桁大有逼问一番的架势。

　　“走，是我不想看着我爸那个样子，回来，也不是因为你。”韩谦淡定的很，戳破筷子外的包装，拆开炸酱面盒就吃起来。

　　“行，你可以和你爸闹矛盾！你可以离家出走，大不了我养你！只要你想，甚至你还可以和你爸断绝父子关系！但是韩谦，你想过我吗？你想过郗昔吗？你想过宋眠吗？你想过我们吗？一声不吭就走，你真是好样的韩谦，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程桁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猩红的眼瞪着韩谦，眼泪差点就要出来，手中的拳头早已攥紧，全身都在抖动着，就怕自己一气之下把桌子掀翻在地上。

　　“想过，但我不回头。”

　　“你就半点后悔，半点伤心都没有吗？你就没想过回来看看我们？你就不想知道，你走以后我们都什么样了？”

　　“都有，但我不回头。”这是韩谦第二次坚定的说这句话。他不回头。

　　在韩谦看来，宋眠和自己的契合之处不多，唯独这一点，宋眠比他还要犟，比他还轴。做了什么事永远都不会回头，哪怕有后悔，哪怕有入骨的思念，哪怕寒冷的夜里只有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一切，哪怕自己已经快要坚持不住，咬着牙硬挺也要挺过去，不可能回头，无一例外。

　　“韩谦，你不觉得你有点自私吗？”

　　“有。”

　　“那你就不能回来看看？哪怕一眼？”

　　“那不还是要走。”

　　“好，我暂且先不和你说以前的那些破事儿了，再说我能让你气死，这都是过去式，我现在要问的是以后。说吧，为什么回来？”

　　“宋眠。”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这么直接的？”程桁惊呆了，竟然半点兄弟情都没有。

　　“和你没关系。”韩谦毫不犹豫的打破了程桁的幻想。

　　“你看人家宋眠搭理你吗？人家现在事业蒸蒸日上，没空和你谈恋爱，活的好好的，人家缺粉丝吗？她的签售会你看过吗？几个小时卖出去多少你知道吗？有多少追求者和脑残粉你知道吗？”

　　程桁给了他致命一击，这么多年的时间是他和宋眠之间唯一的鸿沟，也是一切都弥补不了的，更是他半点都不知道的，对他来说，这一连串的问题，都是未知数。

　　“她只喜欢我。”韩谦对这件事有绝对的自信，头都不抬的说。

　　“高中那时候你搭理过人家吗？出国正好和楚寐卿一起，她不知道吗？没事别老往自己脸上贴金，高中三年，你和楚寐卿的绯闻满天飞，谁都觉得你俩是一对儿，宋眠会不知道？七年了，韩谦，人心是会变的。包括任何人，也包括她。”程桁要吐血，这人未免太不要脸了点。

　　“我们是一样的人，我懂她。我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余生更久。如果七年可以让她放弃对我的感情，那么我可以再花七年的时间让她爱上我，让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韩谦，我知道你喜欢她，我也知道，她有多喜欢你，你就有多喜欢她，我知道你的想法，我怎么会不懂？可是你高中为什么不理她，从来都不和她说什么？你为她做的那些事情，她一件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让我说？”

　　“因为那时候我不能对她负责，我没有办法拿两个人遥远未知的未来赌几千日早晚会结束的不真实的甜蜜，我更不能为了那么几天的快乐就毁掉我们两个人的以后。”

　　“好，你现在把我说服了，那你打算怎么追她？”程桁一脸问号。

　　“死缠烂打。”韩谦把筷子放在盒上，从桌子上的纸抽里抽出一张纸，擦擦嘴，以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将那团手纸丢进了垃圾桶里。盒里的面早就到了韩谦的肚子里，相比之下，程桁一口没动，那盒面都坨了。

　　“韩谦，你可是韩谦啊，死缠烂打？你能不能理智点？”程桁不得不翻了个白眼，拿起筷子在已经坨了的面里搅拌，搅拌，搅拌，弄成勉强能吃的样子，大口大口吞进肚子里。

　　“难道我要学习你这样的渣男吗？我又不是玩玩。”

　　“不得不说，渣男的那些招，一般女孩子都喜欢。”程桁得意的说。

　　“虞归晚也喜欢？”韩谦挑眉，冒出这么一句，就是要看看程桁的反应。

　　“提她干嘛？好看女孩那么多，我又不追那娘们。”

　　“是么？她好像要相亲了，她妈妈早就想让她结婚了。”

　　“你怎么知道？”原本一直装作不在乎默默低头吃面的程桁猛地抬起头，嘴里的面都没嚼完，睁大眼睛看着韩谦。

　　“你管我？爱信不信。”韩谦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想笑。

　　“切，相亲就相亲呗，嫁人就嫁人呗，关我屁事？和我说干嘛？和小爷我有毛关系？也对，就她那个样子，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程桁冷笑，莫名话多，咬牙切齿的接着嚼嘴里的面。

　　“没想法？”韩谦又是一句。

　　“没有！多事！”程桁把面吃完了，不清不楚的说着。

　　“我不在的这几年，你都干什么好事了？”韩谦识相，换了一个话题。

　　“开了个公司。”程桁脸色好了不少。

　　“不错啊！”韩谦鼓鼓掌。

　　“别敷衍我，你呢？怎么样？”程桁没好气儿看他一眼，

　　“律师。”

　　“没打算了？”程桁不相信这就是韩谦的人生目标了，这么老谋深算的人，从小就志向远大，对自己不可能只有这点要求。

　　“追宋眠。”

　　“我去，我晕！这算打算吗？”程桁瞪他一眼，简直无语。

　　“爱情事业双丰收，还要什么？”韩谦反问他。

　　“……”程桁无语。

　　“行了，打算肯定是有，但目前不打算和你说，我这事儿多着呢，处理完这些事，我好好休养休养，好久没放松放松了，就当给自己放个假。”韩谦看着程桁吃瘪的样子觉得好笑，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我就知道，那就这样吧，我不管你了。”程桁这才缓过气来，还好还好，要不然他真是要觉得，眼前的韩谦，不是真的韩谦。

　　“好，晚安。”韩谦走向卧室，钻进被子里。

　　“嗯，好梦。”程桁和他一起进去，对着他说了一句。

　　两人一起睡在卧室的床上，各自翻了个身，背对背，开始睡觉。

　　直到后半夜，两处的人儿才都睡着了。

　　只有郗昔还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