溵春醉001回京
盛夏的京城仍旧热闹无比,作为大越的国都来说,是大越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当然,这和楚鹤没什么关系。
他一路自南地行来,见惯了世间百态。却仍旧不能磨平他的少年意气。当然也会有人说他恃才傲物,但他有那个资本。
六元及第,史无前例。新科状元,风华无双。
一身烟青色衣衫的少年郎不过十七八岁左右。这个年纪,谁会想到他刚自南地官场而来,所行之处一片腥风血雨。
少年不动声色的搅乱了南地的一池风雨,随后利落脱身,不沾风雨的离开了。
他行至宫门前,内侍总管常新成亲自把人请到了潜殿。少年怔怔的看着那端正的“潜”字,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殿门打开,他从容迈入殿内的一片黑暗之中。
“来了?”一片灯火摇曳中,少年帝王轻笑着,停下了手里的笔。楚鹤眨眨眼,“他肯让你批折子了?”
“这样大好的日子,提他作甚。”李玹撇撇嘴一脸不屑,“说罢,爱卿这次想要什么封赏啊?”
楚鹤笑笑,没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南地暂时静不了了,你派万俟瀛领兵吧。是时候蹚平阉党了。”身着靛蓝锦袍的少年帝王如今已经褪去稚气,日渐威严起来。“好,你这次在京都待多久啊?”
他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了小心翼翼。下笔得手也不禁有些紧张。“我?不急,棠棣宫那位还没收拾呢。”他抿了口茶,“待收拾了老大,群龙无首之时,漠北方可起兵清君侧。”
“清君侧?朕自己清自己不成?”李玹觉得好笑,放下了折子,“别担心,慢慢来就是。你身子如何了?”
“好多了。南地养人,钟灵敏秀的,左右不过是些陈年旧疾罢。”楚鹤看着李玹亲自起身,从常新成手里接过糕点,递给他,“不敢不敢……”
“拿着!”李玹瞪了他一眼,“你也说了,左右不过一盘糕点而已。”
楚鹤无言,应到,“是。”他拿了合李玹口味的杏花糕,不出意外的甜死人。腻歪的糕点糊了一嘴,楚鹤苦着脸咽下去,一旁的常新成憋着笑端上了一杯清茶给楚鹤解腻。
偏李玹不觉这糕点甜腻,淡定的吃着。一块又一块。楚鹤接过茶,感激地说:“有劳公公了。”
“大人折煞奴才了。”常新成把另一杯参茶递给李玹,瓷蓝的杯子上印着青花。楚鹤灌了两口茶,“你说……夏猎如何?”
李玹随手把参茶搁在一旁,沉吟道,“只怕他不去,你知道那老货最是谨慎,平日鲜少踏足宫外。”
“不能在宫内……”楚鹤担忧的看向李玹,“太近了,误伤怎么办?”
李玹一愣,“你怎么还把朕当孩子看?朕比你大!”他无奈的摇摇头,一盘糕点见了底。“你别小瞧朕好吗?”
“这皇宫早就不是那老货的了。你以为朕这九年白活了?”他翻了个白眼,“瞧!这是什么?”
这下楚鹤真惊住了,“你收买了他的左膀右臂?”
“嗯哼。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你教朕的啊!”他眯着眼笑,像只大猫。“威逼利诱,总有破绽。”
楚鹤失笑,“是啊。那就……恭候陛下佳音了。”他举起茶盏,敬李玹着低俯做小的九年。
午后的阳光微醺,那面如冠玉的少年举杯,修长如玉的手前一刻还在南地搅动风雨,后一刻便捏着琉璃杯言笑晏晏的对他说,“敬陛下!”
就好像三年前,白袍的少年过五关斩六将,从山里撞到他眼前,对他说,“楚氏归兮,前来应诺。”
自此,他望过去,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棠棣宫。
一身掖庭最普通的宦官服,眼角已有细纹的男子身形佝偻,他哆嗦着手。“娘娘,奴才不想让你走……可是,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啊……”
唯一能够让您得偿所愿的机会了。
“千岁大人,南地春苑,叛变了。”
“叛变?良禽择木而栖,再说了,他们本就是皇家的臣子,算不得叛变。行了,慌里慌张成何体统!”内侍抿着嘴,尚且白净的脸上还留有常年褪不去的阴郁。平白扰了娘娘清净。”
“大人,那宵小已接连斩了我等三臂,再这样下去……”他话未说完,就没了人之上的九千岁模样的白面宦官随手一挥,就有暗处的人抹了着这在棠棣宫没大没小,大呼小叫的小卒。
“真是,不知礼数。”他呢喃着,随即双手合十,对院内的海棠树拜了一拜,“娘娘莫怪呵——这阉奴不成器。”
抬头时,宦官眼中亮起了光,疯狂而又执拗的看着低矮却郁郁葱葱的海棠树。
那是他此生求而不得的执念。
是他的命。
“隆元九年夏,昭和帝发难于棠棣宫,禁军兵分两派。
九千岁负隅顽抗,携重臣逼宫,罪无可赦,终被禁军副统领万俟瀛斩于马下。史称:棠棣事变。
同时,帝身中剧毒,召两淮总督楚鹤镇国。”
——《大越正史·昭和本纪》
“隆元九年,棠棣事变起,帝中毒昏迷数月,获封丞相,总览大权。时年一十七岁。”
——《名相录·谪相卷》
京都少雨,近来到是一连下了好几天的细雨。盛夏仍在,但天气到是凉了下来。楚鹤刚进潜殿,就见跪了一地的太医。
“给本宫滚!一群庸医!”身着白牡丹裙的妃子艳丽的面容上尽是怒气。楚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李玹的妃子。
“丽妃娘娘息怒!”
一众太医惶惶不安的求饶。
“行了!吵吵什么?都给本相出去!”楚鹤不自觉的皱了眉,深沉的暗红色官服上绣着银白的鹤翎。“常公公,吩咐下去,陛下体弱宜静养,前朝后宫一律不得觐见!违者,斩立决!”
他话音才落,常公公便领着人把一众后妃都赶了出去。宫外一片哭泣,让本就心烦的楚鹤愈发不耐。
“太医总署呢?”楚鹤端了药碗,歪头询问,“如何?”
“回相爷,这毒不伤身,就是醒不来……臣翻阅古方,此毒名:鹤轻。要解药的话,宫内材料都还有,只是……”
楚鹤拨弄着调羹,神色淡淡,“只是什么?”
“…差了一味,千年紫筱竹的竹露。”
众所周知,紫筱竹,只有巫山十二峰有。
那清冷矜贵的少年丞相沉吟一番后,“本相知道了。……还能撑几日?”
“这毒性温,但伤心神。老臣这药还能撑九日。”老态龙钟的太医恭敬道,“九日后再不解毒,陛下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好。有劳总署了。”楚鹤心里有了些底,挥挥手让人下去了。他见药凉的差不多了,才给李玹喂下,常新成在一旁帮扶着。
安排好了潜殿的一切,先前吩咐的将奏折搬到偏殿,也差不多了。
“相爷,注意着身子。”常新成嘱咐了一句。
那消瘦的少年似是才回过来神,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向外走去。
“你站住!”